雨是从午后开始下的,起初是小雨,傍晚时分转为大雨,路上少有行人。
虽然没到掌灯时分,但由于天色过于昏暗,城中陆续出现了灯烛的光亮,光亮主要集中在东城的十几里范围,那是皇城的所在,也是富贵人家生活的区域。
西城住的多是平民,掌灯的人家不多,但在西城西北有一处光亮,这处光亮比寻常灯烛要亮上不少,光线摇摆不定,多有晃动。
发出光亮的地方是一座不大的庙宇,这座庙宇很是破败,院墙和东西厢房已经倒塌,此时只剩下了一间原本供奉神像的正殿。
正殿的神坛上坐着一尊神像,由于没有庙祝打理维护,神像损毁严重,漆画脱落,泥胎外露,已经看不出是哪一路神仙了。
大殿正中有一堆篝火,篝火周围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,这些叫花子年纪都不大,大的不过十三四岁,小的也就八九岁的光景。
年纪最大的那个前胸微鼓,应该是个女的,此时正端着一碗药水跟躺在神像前的同伴说话。
那个躺在秸秆上的叫花子约莫十二三岁,是个男孩,很瘦,不知为何,面对着同伴递过来药碗他并不接拿,只是直直的盯着那女孩,任凭那女孩如何劝说,只是不肯接那药水。
除了这两人,庙里还有两个人,一个男孩正在做饭,所谓做饭不过是对乞讨来的食物进行分类,然后分别倒入吊在火上的两个陶罐,此人虽然也是叫花子,却并不似同伴那样瘦弱,长的很是白胖。
另一个是个女孩,正在劈柴,此人眼睛很大,一直不曾说话,只用手势与别人交流,应该是个哑巴。
那喂药的女孩见同伴执拗着就是不喝药,有些急了,但她并未发火,而是柔声询问缘由。
那男孩不与女孩对视,歪头一旁,并不答话。
女孩劝说了几句,再度递送,男孩突然翻身坐起,抬手打翻了那碗药水,转而愤怒的盯着那个女孩。
女孩急切的去捡那药碗,碗没碎,但药已经全洒了。
男孩歪头看着女孩,眼中的愤怒逐渐消退,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悲伤,片刻过后抬起袖子擦去眼泪,翻身躺倒,再不说话。
女孩无奈的看了那躺在地上的男孩一眼,走过来将药碗递给了做饭的胖子,不无忧虑的看着外面越下越急的大雨,“知不知道吕平川和莫离去哪儿了?”
“没见着,长乐为啥不喝药?”胖子问道。
女孩摇了摇头,“南风呢,见着南风没有?”
胖子又摇头,“楚老大,我去找找他们吧。”
“还是我去吧。”姓楚的女孩摆了摆手。
二人说话的工夫儿,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,脚步声由远及近,片刻过后一大一小两个叫花子自外面冲了进来,这两人大的有十三四岁,赤膊光背。小的八九岁,头上罩着一件破褂子。
二人刚进门,一个身穿单衣的黑瘦男孩自门外跑了进来,“日他先人,淋死老子了。”
“南风,你怀里藏的啥?”做饭的胖子问道。
“你猜?”黑瘦男孩儿坏笑。
“好了,人齐了,吃饭吧。”吕平川冲篝火旁边的胖子说道,言罢,冲姓楚的女孩招了招手,“怀柔,你过来,我有事情跟你商议。”
楚怀柔点了点头,与吕平川走到一旁低声说话,胖子将瓦罐里的食物分给众人。
在胖子分饭的时候,南风走到神像前,自怀里掏出一个酒壶偷偷塞给了长乐。“给,好东西。”
胖子将瓦罐里的饭菜分了六份,最后只剩下一些汤水,他便将两个罐子的汤水合并一处,直接抱着罐子喝那汤水。
楚怀柔和吕平川貌似在商量很重要的事情,二人的表情都很严肃,说话时不时回头看向正在吃饭的其他人,也不知商议的事情怕众人听到,还是商议的事情与众人有关。
南风和长乐轮流喝着酒壶里的残酒,南风好似在追问什么,长乐只是摇头,并不回答。m.χIùmЬ.CǒM
破庙里有老鼠,有只老鼠闻到食物气味自暗处跑了出来,凑到哑巴旁边,哑巴也不打它,反而捏了饭食喂它。
“楚姐姐,南风又偷酒给长乐喝。”莫离告状。
楚怀柔闻声转头,冲莫离摆了摆手,“长乐得了寒症,喝酒是为了驱寒。”
片刻过后,吕平川和楚怀柔离开墙角,走向火堆。
吕平川走到火堆旁端起饭碗,将里面的一块骨头给了莫离,剩下的饭菜吕平川也没吃,倒进了胖子抱着的瓦罐。
类似的事情之前可能经常发生,二人也没有拒绝,道谢过后闷头进食。
“你说吧。”吕平川看向楚怀柔。
楚怀柔摇了摇头,“还是你说吧。”
众人见二人语气有异,纷纷歪头看向二人,这其中不包括一直沉默进食的那个哑巴女孩,哑巴通常是聋子。
“好吧,我来说,”吕平川缕了缕思绪,“昨天长安发生了一件大事儿,你们应该也听说过。”
“大哥,你说的是东城的那个法会吗?”胖子接话。
吕平川点了点头。
“我听说那个法会是争什么经书的。”胖子说道。
吕平川点了点头,“这次法会由护国真人亲自主持,聚贤纳士,比武获胜者不但能加封官职,还能与护国真人一起参详天书残卷,很多门派都派了高手过来,我觉得咱们应该去东城碰碰运气,说不定就有哪个门派肯收下咱们,即便当不了弟子,当个杂役也好过窝在这里。”
吕平川说完,众人都没有接话。
吕平川又道,“咱们窝在这里也不是办法,总得谋条出路才行,这种机会不常有,咱们不能错过。”
见众人都不表态,一旁的楚怀柔说话了,“就这么定了,明天去东城。”
吕平川环视众人,“分别在即,我想与诸位义结金兰,不知你们愿不愿意?”
众人茫然点头。
“莫离,把你的碗洗干净,”吕平川自腰间拔出一把匕首,“南风,把酒拿过来。”
“大哥,我听说强盗结拜才喝血酒,好人结拜好像是另外一套规矩。”胖子说道。
“贵在心意,管他什么规矩。”吕平川摆手说道。
此时莫离已经拿了自己的饭碗走到门口想要刷洗,刚走到门口就惊慌回头,“大哥,有人来了。”
众人闻言尽皆来到门口,只见雨中出现了一道人影,正缓慢的向破庙走来。
待得距离近了,众人看清了来者的打扮,此人年纪当在五十出头,穿了一身破旧的青色长袍,左手揽着一面已经褪色的黄布幡旗,右手拿着一根木杖,行走时木杖频频点地。
众人浪迹市井,对来人的这身行头并不陌生,这是个算命的瞎子…… 蓝星,夏国。
肿瘤科病房,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。病房是单人间,设施俱全,温馨舒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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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,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。
他是癌症晚期,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,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。
此刻,路遥躺在病床上,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,想喝口水。
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。剧痛和衰弱,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。
这时,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:“表哥~你真是狼狈呢。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。”
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,翘着二郎腿,眼睛笑成一道缝。
“你求求我,我给你喝口水如何?”
路遥面无表情,一言不发。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,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,不差这一个。
男子起身,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,“表哥别生气,我开玩笑的,你对我这么好,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。”
说完话,他将水杯里的水,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。
被呛到,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,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,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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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张鑫,为什么?我从未得罪过你。你去星盟国留学,还是我资助的!”
张鑫将水杯放下,不紧不慢的说:“谁让你这么古板呢,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,又不犯法,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。”
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,道:“张鑫你这垃圾,狗改不了吃屎。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……咳咳……”
张鑫理了下领带,笑道:“你别血口喷人啊,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。这次回国,‘省招商引资局’还打电话欢迎我呢~”
路遥叹了口气,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,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,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。
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、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。他附身靠近,悄悄说道:琇書蛧
“表哥啊~其实呢,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,告诉你一声——你的癌,是我弄出来的~”
路遥陡然挣开眼,“你说什么!”
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,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,仅有巴掌大小,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,一看就很有年代感。
“眼熟吧?这是我亲手送你的,货真价实的古董。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,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。”
路遥马上认出来,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,天天摆在书桌上,时不时的把玩,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!
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,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!“你……”
“别激动~表哥,我西装很贵的。”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,小心的捏起铅盒,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。
“我赶飞机,得先走一步。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,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~”
说完话,张鑫从容起身离开。临走前,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。他原本就男生女相,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。
保镖很有眼力劲,赶紧打开病房门。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,提前发动汽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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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,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,还有无穷悔恨、不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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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很快,剧痛渐渐消失,只剩麻木,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。
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,即将失去意识时,胸口突然阵阵发烫,将他惊醒。
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,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,还在缓缓发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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