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,红胡子送来了一桶清水,十几个黑面包,亚雷算生平第一次尝到了黑面包的滋味。
体积大的能当木棍抡人,又黑又硬,又干又苦,不注意用力咬一口,能咯坏牙齿。沿着咬开的豁口,可以清晰看到内部的麦壳和木屑,用力一抠,还能挖出细小石子。
整天吃这种面包,不光折磨牙齿和肠胃,连盲肠都会发出痛苦的**呢。
亚雷环顾四周,包括萨尔大叔的所有人在内,都是用小刀把黑面包切成片,小心翼翼的挑出石子,然后切成小片洒上食盐,蘸着清水吃掉。
虽然黑面包又干又硬,他们却吃的津津有味。
他们能吃,那么我也能吃!
看着咬了一口就难以下咽的黑面包,亚雷猛的一口咬了上去,然后开始大口大口的咀嚼。
木屑和麦壳可以吃掉,石子却必须吐出来,因此每咬一口面包,就必须吐好几口石子。
于是在周围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,亚雷像松鼠一样,抱着黑面包咬一口,然后突突突的吐石子,四五口,就啃掉了一半。
“小伙子,我这辈子都没看到过这么难看的吃相。黑面包不能这么吃,特别是在海上,会犯胃病的!”
萨尔大叔实在看不下去,拍着亚雷的肩头劝告道。
“呸呸呸,没关系,呸呸呸,我从小胃功能就强大……呸呸呸……”
见亚雷一意孤行,萨尔也不再劝阻,吃掉自己的那份黑面包,就合衣躺下了,不一会儿,鼾声大气。
众人也陆陆续续躺下,为萨尔那如同雷鸣的鼾声送上了伴奏。
此起彼伏的鼾声无情摧残着亚雷的耳膜,连带着脑壳子都疼,最终,还是困意战胜了烦躁,枕着大海的波涛进入了梦乡。
这**,他梦到了乌云密布的天空,闪电轰鸣不断,确迟不肯下雨,只是依稀间,似乎能听到有人在云层中喘息。
他努力的贴近倾听,云层却不断的翻滚加厚,将自己隔开。到最后,整个世界变昏昏暗暗的一片,雷鸣也停止了,但哀鸣的声音却逐渐清晰,而且,逐渐变得嘈杂。
有一点熟悉的感觉,究竟是谁?
“老萨尔!老萨尔你怎么了?”
“不好了,看这脸色,恐怕是盲肠炎犯了!”
“医生,快去找医生!”
耳边的嘈杂声一下增大数倍,亚雷猛然惊醒,只见人全在围着的萨尔,正忙的团团转。
梦中的**源头原来是自己身边的萨尔大叔!
几个男人扶着萨尔,用毛巾帮他拭去汗渍,之前那个包裹头巾的大婶正给他喂水,亚雷连忙问道:
“他怎么了?”
那位包着头巾的大婶一边将清水灌入萨尔口中,一边叹气:
“肯定是他之前没舍得割掉盲肠,这才刚出海就犯了病,还有一个多月怎么熬啊。”
“医生!医生来了!”
船舱大门猛地被踹开,夹杂着海腥味的冷风刮入舱底,让亚雷猛的打了个冷颤。
“谁犯病了?”
红胡子水手带着一个瘸腿的老头冲了进来,蒙头盖脸的问道。
“是他,估计是犯了盲肠炎。”
“让我看看。”
瘸腿老头一发话,众人顺从的让开道路。
红胡子扶着老头蹲到萨尔面前,翻开他的眼皮,又捏开下巴看了一眼舌苔,最后戳了几下肚皮,摇头断言:
“是盲肠炎,船上没有动手术的条件,只能靠药物先吊着,不过还有一个月,怕他熬不过去。”
“那怎么办?”人群中,有人插了一句。
红胡子扶起瘸腿医生,不屑的道:
“怎么办?算他命不好,你们现在能做的,只有两个,一个是把他捂死,一了百了,省的痛苦。第二是为他祈祷,慢慢的等他蒙主召唤,或者见证神迹。”
“不是还能用药物压着炎症吗?”亚雷皱眉问道。
“说的轻巧,你知道那些药物多贵吗?对我们来说,那也是救命的东西。你们这些穷鬼付的起价钱吗?”
红胡子龇着烂牙,摊开右手掌,挑衅的看着亚雷。
“所以,你们就这么放着不管?任他死去?”
亚雷狠狠的盯着对方,想冲上前,却被暗地里一只手给拉住了衣襟。
“小子,这个死鬼自己先前没舍得花钱动手术,又是自己犯的病,关我们什么事,年轻人不要多管闲事。”
“你这个混蛋!”
亚雷挣脱开那只劝阻自己的手,箭步上前攥住红胡子的衣襟,将对方生生提了起来,重重的砸在舱壁:
“所以你就不把人命当一回事?”
“我警告你,船上有船上的规矩,动了我可要考虑后果!”
红胡子全力想掰开对方的双手,却发现眼前这个半大的小伙子力量惊人,他自诩船上的大力士,却挣不脱那双并不粗壮的手腕。
似乎是红胡子的话起到了用,亚雷慢慢松开了双手,对方才得以重新站在地板上。
“算你识相。”
红胡子心有余悸的理了理衣襟,带着医生,转生就走。
“等一下,那种药物多少钱?”
“你说什么?”
红胡子斯洛克似乎没听清楚,狐疑的看着亚雷,试探着道:
“一颗十索尔,一次服用三颗,一天至少服用一次。”
“这是一千索尔,到色雷斯为止,药物不能停,没问题吗?”
亚雷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币,塞到红胡子手中,他可不是笨蛋,自然不会让对方坐地起价。
“这……”红胡子对着月光点了点钞票,眼神顿时亮了起来:
“早说嘛,有钱好办事,没问题,包在我身上!”wWW.ΧìǔΜЬ.CǒΜ
“不行!”萨尔背靠着舱壁,艰难站了起来:
“小伙子,我知道你是好心,但你我只是第一次见面,到了色雷斯,人海茫茫,你就不怕我跑了?况且我女儿那边,费用一年比一年大,这么大一笔钱,我拿什么还给你。我贱命一条,没了就没了,可欠你的钱还不了,让我如何安心去见天主。”
“萨尔大叔,你不用担心。”亚雷平静的看着他:
“我是亚雷·伯恩斯坦,这点小钱对我来说不值一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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肿瘤科病房,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。病房是单人间,设施俱全,温馨舒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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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,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。
他是癌症晚期,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,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。
此刻,路遥躺在病床上,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,想喝口水。
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。剧痛和衰弱,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。
这时,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:“表哥~你真是狼狈呢。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。”
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,翘着二郎腿,眼睛笑成一道缝。
“你求求我,我给你喝口水如何?”
路遥面无表情,一言不发。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,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,不差这一个。
男子起身,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,“表哥别生气,我开玩笑的,你对我这么好,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。”
说完话,他将水杯里的水,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。
被呛到,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,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,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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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张鑫,为什么?我从未得罪过你。你去星盟国留学,还是我资助的!”
张鑫将水杯放下,不紧不慢的说:“谁让你这么古板呢,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,又不犯法,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。”
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,道:“张鑫你这垃圾,狗改不了吃屎。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……咳咳……”
张鑫理了下领带,笑道:“你别血口喷人啊,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。这次回国,‘省招商引资局’还打电话欢迎我呢~”
路遥叹了口气,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,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,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。
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、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。他附身靠近,悄悄说道:琇書蛧
“表哥啊~其实呢,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,告诉你一声——你的癌,是我弄出来的~”
路遥陡然挣开眼,“你说什么!”
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,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,仅有巴掌大小,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,一看就很有年代感。
“眼熟吧?这是我亲手送你的,货真价实的古董。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,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。”
路遥马上认出来,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,天天摆在书桌上,时不时的把玩,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!
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,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!“你……”
“别激动~表哥,我西装很贵的。”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,小心的捏起铅盒,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。
“我赶飞机,得先走一步。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,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~”
说完话,张鑫从容起身离开。临走前,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。他原本就男生女相,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。
保镖很有眼力劲,赶紧打开病房门。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,提前发动汽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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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,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,还有无穷悔恨、不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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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很快,剧痛渐渐消失,只剩麻木,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。
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,即将失去意识时,胸口突然阵阵发烫,将他惊醒。
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,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,还在缓缓发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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