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疯道人吟诵的太极歌,至此也最后一句终了,他昏昏欲睡的眸子,骤然间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束,隐约间,近在咫尺的石中帝,从那双眸子里,似乎看到了三道虚幻的身影在远去,一个小道士,一个老道士,还有一个苍老而朦胧的身影,最后只剩下了眼前瘦削的老道,这一刻身影仿佛在无限拔高,变得比神明还伟岸。
“斩三身,炼真我,明道心,怎么可能!”
一直沉静如一的石中帝,此刻第一次勃然色变,不仅是他,在远方观战的其余四族大帝,也都在同一时间凝住了目光,一个境界残缺的圣人,如何能够做到这一步,实在太古怪了。
“进步搬拦捶!”
三疯道人开声吐气,一改苍老慵懒的声音,简直比洪钟大吕还要振聋发聩,他含胸拔背,身如一张天弓,右手收拳入腹,像是一口黑洞坍塌,而后背后脊椎大龙如弓弦,那坍塌的拳锋,便如一口天箭,激射而出。
啪!
两只拳头第一次猛烈碰撞,两蓬晶莹的汗水炸开,每一滴汗水,都击穿星空,撕裂混沌,石中帝第一次止步,乃至微退半步,而三疯道人在打出这一拳后,也身如飘絮,退出了十数里外,落到了苏乞年身侧。
“不行了,这身老骨头不中用了。”
三疯道人摆摆手,一改之前清静无为的太极神韵,在大口喘息,苏乞年分明看到,这位师祖自拳锋起,每一寸肌体都生出了裂纹,但相比于此,苏乞年更看重的,则是这位师祖刚刚硬撼石中帝的那一拳。
要知道,这是一位被压制了生命层次和力量上限的大帝,相比于圣王山脉天碑留影,除了不能动用超越圣境法则的秩序之力,以及不朽雏形之上的意志修为,天碑留影的年轻时代的诸皇、大帝,若是到了玄黄大地,再上一层枷锁,也未必能够胜过眼前这位石中帝。
而师祖虽然遭创了,但却不是伤及本源的重伤,更多的,是源自境界的差距,以致肉身体魄,远不及那位石中帝坚固,苏乞年相信,若是师祖立在圣境绝巅之上,补全道缺,照眼下来看,多半不会比这位石中帝逊色多少。
“你看懂了吗。”这时,三疯道人深吸一口气,露出罕见的郑重之色,看向苏乞年,“你机缘造化不绝,甚至成就了先天纯阳之体,但终究缺失了不少熬炼,你该知晓,我玄黄大地,元神纯阳,是要经历劫数的,这最后第十重雷劫,却与众不同,是为三生劫,斩过去,现在、未来三世三身,留下永恒的真我,你的先天纯阳之体,算起来,只有先天之势,却并不圆满。”
“你太过于看重先天纯阳之气,却不知,这纯阳二字,纯净如一的是道心,刚阳不灭的是精神,是意志,纯阳之气不过是这二者衍生之物,昔年,你龟蛇功十层圆满,孕神立道,这才多少年过去,你孕的神,立的道,难道只剩下一具空壳吗?”
说到最后,三疯道人的语气,罕见地严厉起来,眼前这位,虽然是玄黄大地而今天下共尊的人皇,也的确是当今天下的最强者,但修行路上,他们这些痴长几十岁,乃至几百岁的老古董,不能因为其身份力量的蜕变,就有所顾忌。
这是人皇,也是他武当门人,青羊峰上代峰主,他三疯道人的徒孙。
道途多歧路,在三疯道人看来,苏乞年虽然没有误入歧路,却也渐渐忘却了根本,他相信这非是其本意,因为他也曾见识到,浩瀚星空的修行路,更高的生命层次所带来的足以毁灭星空的力量,相比于这种力量巨大的跃升,玄黄大地的武道之路,无疑苍白孱弱了许多。
但蝼蚁之身,也有骑乘龙首之心,遑论他们这些天命宗师,本身就立身在玄黄大地修行路的最顶端,在得到浩瀚星空的人族修行法后,他们更多的,不是想重修,而是要在两种修行法间,寻到一条交织的道路,劈斩荆棘,继续前行。
苏乞年默然,数息后深吸一口气,朝着三疯道人躬身一拜:“多谢师祖点醒,徒孙惭愧。”
十数里外。
那位石中帝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沉凝之色,他没有继续出手,但从三疯道人的只言片语间,他隐约洞悉这道缺之地的部分修行法,尤其是那所谓的纯阳之境,斩过去、现在、未来三世三身,留下永恒的真我,竟与帝路终点,有异曲同工之处,这就非同小可,难道眼前这些境界残缺的圣人,都已经斩去了三世三身……
这一刻,四族诸帝的目光都有些凝重,他们有些庆幸,没有拖延下去,直指这年轻的锁天战王的根源出身之地,没想到挖掘出了如此惊天大秘。琇書蛧
不论那老道所言是真是假,只观其刚刚出手,诸帝心中就生出同样的念头,今日此地所有的人族,都要从这世间抹去,否则来日踏入浩瀚星空,这一群变数化成异数,于诸族而言,恐怕将是一场未知的巨大劫难。
原来,路一直在脚下,只是他被浩瀚星空的力量迷失了双眼。
这片刻间,苏乞年想到了很多很多,过往的很多回忆涌上心头,武当山中,江湖夜雨,长安风云,原来,早在当年十层龟蛇功圆满,孕神立道之后,他就已经凝聚了最初的道心雏形,只是这么多年过去,他一直将之当成了凝炼元神的雏形,却忽略了孕神立道本身的意义。
还有三疯祖师刚刚言及的元神纯阳之路,昔年他未曾走到元神十重,就去到了浩瀚星空,后来再归来,又借天劫造化,成就了先天纯阳之体,而今看来,元神纯阳,不在其力量,而在于其赋予了什么,随着修为的不断加深,会愈发凸显出来。
从来没有那一刻,苏乞年感到己身修行岁月短暂的弊端,如此明晰地凸显出来,诸多机缘造化加身,这之间的得失,委实难以说得清。
但现在醒悟还不晚,至少他寻到了方向,还能够弥补缺漏,就像他最初踏入浩瀚星空,补全道缺一样,而今的他,需要弥补在玄黄大地未走的道路,将那一颗玄黄道心雏形锤炼,与星空道心相融,真正永恒如一。
再次深吸一口气,苏乞年向前迈步,朝着那位石中帝行去,要接续未完成的一战。
如黑金铸就的肌体饱满,泛着幽冷的金属光,这位走下太古之石的石中帝眸光很冷,他高逾丈许,黝黑的石发轻舞,铿锵而鸣,看向苏乞年,冷冷道:“你这是将本帝当成了你熬炼道心的磨道石了,帝路难行,王者路上,你都尚未成道,也妄图上窥帝境!”
呜!
他挥动帝拳,道心恒一,精气神沸腾,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外泄,乌金般的拳锋,像是盖压了整个天地,一股难言的拳势,宛如九天十地溃落下来,挤满了苏乞年头顶的整个星空。
轰隆隆!
成千上万道斑斓的闪电浮现,粗大如山岭,横亘在这片星空中,这是天道意志震怒,这一拳,已经超出了天意准允的界限。
而这一刻,迎着那铺天盖地而来,却沉静如水的帝拳,苏乞年缓缓闭上了双眼。
“放肆!”
石中帝冷喝,黝黑的帝拳愈发暗沉,像是一道幽暗的闪电,超越圣人境的念头转动,一下到了苏乞年胸前。
然而不知何时,一只看上去平淡无奇的手掌,按在了他黢黑的手臂之上。(求订阅,感谢大家的月票和打赏!) 蓝星,夏国。
肿瘤科病房,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。病房是单人间,设施俱全,温馨舒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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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,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。
他是癌症晚期,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,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。
此刻,路遥躺在病床上,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,想喝口水。
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。剧痛和衰弱,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。
这时,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:“表哥~你真是狼狈呢。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。”
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,翘着二郎腿,眼睛笑成一道缝。
“你求求我,我给你喝口水如何?”
路遥面无表情,一言不发。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,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,不差这一个。
男子起身,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,“表哥别生气,我开玩笑的,你对我这么好,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。”
说完话,他将水杯里的水,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。
被呛到,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,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,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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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张鑫,为什么?我从未得罪过你。你去星盟国留学,还是我资助的!”
张鑫将水杯放下,不紧不慢的说:“谁让你这么古板呢,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,又不犯法,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。”
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,道:“张鑫你这垃圾,狗改不了吃屎。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……咳咳……”
张鑫理了下领带,笑道:“你别血口喷人啊,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。这次回国,‘省招商引资局’还打电话欢迎我呢~”
路遥叹了口气,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,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,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。
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、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。他附身靠近,悄悄说道:琇書蛧
“表哥啊~其实呢,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,告诉你一声——你的癌,是我弄出来的~”
路遥陡然挣开眼,“你说什么!”
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,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,仅有巴掌大小,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,一看就很有年代感。
“眼熟吧?这是我亲手送你的,货真价实的古董。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,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。”
路遥马上认出来,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,天天摆在书桌上,时不时的把玩,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!
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,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!“你……”
“别激动~表哥,我西装很贵的。”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,小心的捏起铅盒,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。
“我赶飞机,得先走一步。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,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~”
说完话,张鑫从容起身离开。临走前,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。他原本就男生女相,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。
保镖很有眼力劲,赶紧打开病房门。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,提前发动汽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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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,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,还有无穷悔恨、不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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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很快,剧痛渐渐消失,只剩麻木,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。
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,即将失去意识时,胸口突然阵阵发烫,将他惊醒。
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,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,还在缓缓发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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