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四个青年飞行员齐齐敬礼,他们年龄在20岁左右,身上带着一股子蓬勃的朝气。
周赫煊走过去握手,笑道:“大家好,都自我介绍一下吧,以后有空常来这里玩。”
“周先生,我叫陈桂民。”
“我叫李念祖。”
“我叫彭兴邦。”
“我叫林耀。”
“我叫黄栋权。”
“我叫……”
青年们见到周赫煊非常激动,他们刚从昆明航校毕业,还处于理想高于一切的年纪,对周赫煊这个爱国大文豪特别崇拜。
林耀拿出一个包裹,递给周赫煊说:“周先生,这是梁大哥和林姐姐送你的礼物。”
周赫煊打开包裹一看,却是一副米芾的字画,他连忙说:“这个礼物很贵重,替我感谢梁先生和林先生。”
林耀笑道:“这幅字画是他们去年考察川康古建筑,在当地无意中发现的,价钱很便宜。”
周赫煊收起字画,问道:“你们以后都驻扎在重庆吗?”
李念祖说:“我们这批是提前毕业的,空军飞行员消耗太严重,重庆这边空战最为激烈,所以将近一半都分配来重庆。”
“唉,我尽量多捐点飞机给你们吧。”周赫煊感慨道。
梁思成和林徽因夫妇,即是这些飞行员的哥哥姐姐,也是他们的爸爸妈妈。
当初二人从长沙内迁去昆明,半路上林徽因发烧到40度,身边还有小孩和老人。他们沿街寻找旅馆,但到处是难民,连一个床位都没有,又逢夜间大雨,那情况真是凄惨无比。琇書網
就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,雨夜中突然传来优美的小提琴声。
梁思成循着乐声找到一家客栈,跑去有人拉琴的房间敲门,里面竟是一群身穿空军学员制服的年轻人。这些青年收留了梁思成、林徽因一家,甚至可以说是林徽因的救命恩人,否则高烧40度的林徽因在雨夜中没地方住,那很可能是要病危的。
更巧的是,他们都是前往昆明,梁思成、林徽因去西南联大,而空军学员们则是去昆明航校。
只要梁思成和林徽因在昆明,这些航校学生必然每周末到梁家玩耍,时常参加林徽因组织的文学沙龙。这时的沙龙已经很少谈论文学了,而是谈抗战时局、谈抗日英雄,因为有空军学员在,他们最多的时候是在谈论空军英雄。
这些航校学生远离家乡,有什么委屈和困难都跟林徽因说,林徽因还经常带他们去郊游、游泳、唱歌、弹琴,几乎就跟家人一样,甚至林徽因把亲弟弟都送进了航校。
前不久,这些航校学生毕业时,由于没有亲属在昆明,他们干脆邀请梁思成、林徽因夫妇做名誉加长,出席毕业典礼并致辞。离开昆明时,他们留下的亲人联系方式也是梁家的地址。
悲剧由此刚刚开始,在接下来的数年时间里,梁思成和林徽因不断接到阵亡通知书和遗物,其中包括林徽因的亲弟弟。第一个牺牲的是陈桂民,最后一个牺牲的是林耀,每次阵亡通知书寄来,林徽因都要大哭一场。
梁思成就更悲痛,因为每次都是他作为家长去收尸,很多飞行员死后遗体残缺不全,比单纯接到阵亡通知书更难以释怀。
林徽因的这些飞行员弟弟们,在抗战期间全牺牲了,无一幸存者。也即是说,站在周赫煊面前的这些青年,都是未来的抗日烈士!
在这种背景下,我们再来读林徽因的诗歌《哭三弟恒》,就更能理解她的悲痛了。她写诗悼念的不仅是亲弟弟,还有那么多“弟弟们”,于是就有了这些诗句:你已给了你所有的,同你去的弟兄/也是一样,献出你们的生命……你们给的真多,都为了谁?你相信/今后中国多少人的幸福要在/你的前头,比自己要紧……我既完全明白,为何我还为着你哭/只因你是个孩子却没有留什么给自己……
“你们已经到部队去报道了吗?”周赫煊问。
陈桂民说:“已经去了,上司给了我们三天假,让我们在重庆随便玩。”
彭兴邦补充道:“其实留在部队也没用,飞机不够,排队好几天都不能摸到飞机,我们要一直等着下批苏联飞机运到重庆。”
“那我就带你们玩三天,”周赫煊冲书房喊道,“小林,快出来!”
林国达拿着一本《战国策》,快速跑来会客厅问:“老师,叫我什么事?”
周赫煊说:“这几天别看书了,跟大家一起玩开心。”
“真的?”林国达大喜。
梁思成和林徽因托飞行员们送来贵重字画,只有一个目的,那就是拜托周赫煊照顾他们的“弟弟”。周赫煊是明白人,不管于公于私,他都得照看一二才行。但他又时间不够,陪青年人耍一天即可,剩下的时间让林国达负责。
就在大家离开的时候,瞎子阿炳正好也要外出。
周赫煊喊道:“阿炳,今天你别去街边唱曲儿了,跟我们一起到处耍耍。”
“也好。”阿炳笑嘻嘻地说。
众人登上小江轮,一路饱览沿岸风光,阿炳也非常知趣的拉起二胡。不是《二泉映月》,那太悲伤了,他拉的是原创曲目《听松》,借物咏怀歌颂民族英雄岳飞,同时激励国人的抗战士气。
全曲气魄豪迈,刚劲有力,黄栋权听罢惊叹:“这是什么曲子?听得我热血沸腾!”
阿炳回答说:“《听松》,拉的是岳飞,我自己写的曲子。”
黄栋权就是那个雨夜拉小提琴,由此跟梁思成、林徽因结识的青年学员。他是个音乐爱好者,而且天赋很高,若非国难当头,他可能以后会成为一个音乐家,而不是参军报国,碧血洒长空。
黄栋权见猎心喜道:“阿炳先生,你能教我这首曲子吗?”
阿炳问:“你会拉胡琴?”
“会,我从小就学。”黄栋权说。
阿炳把二胡交给对方:“你拉一段我听听。”
黄栋权接过来就开搞,而且拉的是《光明行》。这是30年代最出名的二胡曲,寓意经过艰难的探索和努力,中国正在向着光明的未来前行。而且,这首曲子大胆借鉴了西方音乐的创作技巧,还借用了小提琴的指法和弓法,使音乐旋律既恢弘大气,又有鲜明的民族音乐亲切感。
黄栋权本来就精通二胡和小提琴,此时拉起来格外顺手。
一曲听罢,阿炳欣喜道:“你拉胡琴很有灵性,想不想做我的学生?入室弟子那种。”似乎生怕对方不愿意,阿炳补充道,“我很有名的,蒋总裁都请我拉曲子,保证不让你吃亏。”
周赫煊有些惊讶,能让阿炳主动开口收徒,这个年轻人看来很有音乐演奏天赋啊。
黄栋权笑道:“阿炳先生,我已经加入空军了,以后要开飞机打鬼子。不过若是有时间,我肯定愿意跟你学拉琴,但正式拜师就不用了。”
阿炳连连点头:“打鬼子好,以后狠狠地打!我在街头演出的时候,经常被日本飞机打扰,还要人牵着我走才能进防空洞。你要是能打下来一架日本飞机,我就把所有的本事就传授给你!” 蓝星,夏国。
肿瘤科病房,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。病房是单人间,设施俱全,温馨舒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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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,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。
他是癌症晚期,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,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。
此刻,路遥躺在病床上,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,想喝口水。
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。剧痛和衰弱,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。
这时,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:“表哥~你真是狼狈呢。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。”
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,翘着二郎腿,眼睛笑成一道缝。
“你求求我,我给你喝口水如何?”
路遥面无表情,一言不发。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,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,不差这一个。
男子起身,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,“表哥别生气,我开玩笑的,你对我这么好,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。”
说完话,他将水杯里的水,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。
被呛到,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,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,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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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张鑫,为什么?我从未得罪过你。你去星盟国留学,还是我资助的!”
张鑫将水杯放下,不紧不慢的说:“谁让你这么古板呢,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,又不犯法,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。”
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,道:“张鑫你这垃圾,狗改不了吃屎。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……咳咳……”
张鑫理了下领带,笑道:“你别血口喷人啊,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。这次回国,‘省招商引资局’还打电话欢迎我呢~”
路遥叹了口气,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,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,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。
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、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。他附身靠近,悄悄说道:琇書蛧
“表哥啊~其实呢,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,告诉你一声——你的癌,是我弄出来的~”
路遥陡然挣开眼,“你说什么!”
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,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,仅有巴掌大小,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,一看就很有年代感。
“眼熟吧?这是我亲手送你的,货真价实的古董。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,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。”
路遥马上认出来,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,天天摆在书桌上,时不时的把玩,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!
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,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!“你……”
“别激动~表哥,我西装很贵的。”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,小心的捏起铅盒,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。
“我赶飞机,得先走一步。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,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~”
说完话,张鑫从容起身离开。临走前,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。他原本就男生女相,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。
保镖很有眼力劲,赶紧打开病房门。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,提前发动汽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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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,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,还有无穷悔恨、不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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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很快,剧痛渐渐消失,只剩麻木,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。
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,即将失去意识时,胸口突然阵阵发烫,将他惊醒。
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,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,还在缓缓发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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