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如今,随着四周秩序崩溃,连中枢朝廷都迁徙了,洛阳被石勒的赵军洗劫之后,这新汉王朝的决策层,隐隐呈现出分裂的趋势,一南一北、一东一西,一个关中,一个江左,出现了两个朝廷。
地方上更是龙蛇并起、豪强林立,各有划分,朝廷的政令都难以传达了,何况是那些零散消息?
于是,有关玄甲军和关中官兵交战的消息,立刻不胫而走,而随后那关中下朝廷下令,要将张姓将领拿了、送去幽州的消息,也一并传了过来。
在北地许多茶肆、酒馆之中,还有那说书人将此事编排成话本,当众宣讲的。
若在过去,这等事根本是想都不用想,可如今没了朝廷的约束,再加上各地的实际统治者,有意要削减朝廷权威,令百姓归顺,还在背地里推波助澜,就更助长了风气。
此刻,在那章武县的酒馆中,就有这么一段说书人,说着两王得知前线消息之后,如何畏惧恐慌,然后又是怎么召集群臣,最后恼羞成怒,拿住了张家尚书的。
那说书人说得真个是有模有样,宛如亲眼所见一样,连群臣对奏的时候,哪个尚书、哪个九卿是何等表情,都说的清清楚楚,让人不禁拍案叫绝。
说到后面,又有忠臣出来劝阻,终让两王意识到那位“张尚书”是为国为民的忠臣,于是将之放过,只是最后迫于压力,还是捆了张家将领,送交北方。
“真是令人唏嘘啊,那朝廷的宗室面对边疆雄将,却也不得不低头,还要将自家的将领捆了,送过去赔罪,真个是闻所未闻,两王果然是胆小如鼠啊!”
“要不怎么说,征北将军乃是天纵奇才呢?咱们这离着幽州近,都该知道,这几年以来,幽州人是越来越富庶了,很多在冀州过不下去的流民,去了那边之后,皆有其地,尽数耕种,还有为百家营生的,现在又有玄甲军横空出世,战无不胜,这等盛况,怕是宣武重生,也不过如此吧!”Χiυmъ.cοΜ
“慎言啊,这话太犯忌讳了!”
“还想这么多做什么,咱们这里按理说还是那朝廷之地,为河间王统领,但那位王上今败于赵军之手,还不知道窝在哪里呢,还要何好害怕的?真要是到了最坏的情况,老子也不管其他,就往北边这么一跑,他们还敢去幽州抓人不成?”
……
听着说书人的话,酒馆中的看客却显得口无遮拦,纷纷扰扰的议论着,很多话放在过去,莫说当众说出来,就是平时私下里提及,都会让人担惊受怕。
可现在看他们的样子,竟全然也不在意了。
“没想到朝廷的权威,居然沦落至此。”
酒馆的角落,有两个人坐在桌边,低头吃着东西,其中那个个头较高大的,忍不住感慨了一句。
这两个人浑身包裹得很严密,桌上还放着两顶斗笠,低着头,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脸。
他们一个身材高大,看着很是雄武,一个看起来瘦弱,年龄也不小,但白面无须。
说话感慨的,就是那个雄壮高大的男子,他低着头,说完话就喝了一杯酒,然后砸了咂嘴,说道:“此处的酒水倒是不错。”
“这里的酒水,多是从幽州走运过来的,当然味道不凡,当初那位将军可是送来不少好东西,其中就有佳酿,唉……”那瘦削老人压低了声音说话,嗓音显得尖细,更夹杂着一股沧桑感。
雄武大汉便道:“原来如此,幽州的东西就是好啊,凉州也有这样的说法,代郡纸、代瓷,以及那诸多西汉玩意儿都颇为流行,只是未曾知晓,这幽州连酒水都这般带劲!”
瘦削老人低语道:“北宫将军若有兴趣,不如就留在幽州,辅佐将军,以你的能耐,那卫雄、杨元之流如何能比?也能驰骋疆场,纵横无敌!何等痛快!”
“您老说的话真是诱人啊!”雄武大汉一副向往的样子,但最后却皱眉说道,“不过,我还未回去复命,着实有些不够地道,还是等把您送到了地方,再说其他吧。”
他们这边说着,就听另外一边又有说书人,说起了另一个事来。
“这次送囚北上幽州,实不是第一次,先前就有那恶徒赵染,背主求荣,寡廉鲜耻,几姓家奴,最后却被胡酋石勒亲自抓了,捆绑起来,游街示众后,送到幽州,听说被关入水牢,生不如死!这次又有张将复行,着其根本,内里还有一条脉络,有道是……”
跟着,那说书人却是借此为切入口,讲起了陈止早年的故事来,好一番少年英武,听得围观众人纷纷叫好。
只是角落里的两人却是沉默下来。
尤其是那瘦削老人,听得赵染之名时,更是眼睛通红,咬牙切齿,一副欲生啖其肉的模样,看得对面的汉子都一阵心惊,赶紧安慰道:“那奸人已被押送到幽州,生不如死,您老再过不久,就能见到他了!到时候,以您的身份,征北将军也要敬重几分,想要让那赵染偿命,还不是一句话的事?”
“直接杀了,倒是便宜了那奸贼!”瘦削老人猛地喘了几口气,终于将心头怒火压了下去,用略显沙哑的嗓子说道:“要不怎么说,陈将军是忠臣呢!主上蒙难,如今无人记得,唯独陈将军,不惜出兵匈奴,灭国报仇!又传令天下,将仇人尽数擒拿,不枉我主最后的一场安排啊!如今,就差那三个奸贼了,好在并州那边已有冲突,时日不远了!”
原来,这两人正是之前自赵染手上逃脱的北宫纯与莫安节!
他们这两个人,一个当初护持皇帝冲杀的大将,一个是皇帝自小相伴的宦官,前者勇猛,后者忠心,自皇帝蒙难,二人便不知去向,不知为何却一起出现在此地。
“您老放心吧,陈将军这般能耐,擒拿那三个不过是早晚之事!”那雄武汉子北宫纯又说了一句。
莫安节重重点头,恨恨说道:“不错,老朽便要亲眼见到他们身死!方能安心!” 蓝星,夏国。
肿瘤科病房,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。病房是单人间,设施俱全,温馨舒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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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,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。
他是癌症晚期,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,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。
此刻,路遥躺在病床上,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,想喝口水。
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。剧痛和衰弱,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。
这时,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:“表哥~你真是狼狈呢。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。”
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,翘着二郎腿,眼睛笑成一道缝。
“你求求我,我给你喝口水如何?”
路遥面无表情,一言不发。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,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,不差这一个。
男子起身,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,“表哥别生气,我开玩笑的,你对我这么好,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。”
说完话,他将水杯里的水,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。
被呛到,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,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,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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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张鑫,为什么?我从未得罪过你。你去星盟国留学,还是我资助的!”
张鑫将水杯放下,不紧不慢的说:“谁让你这么古板呢,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,又不犯法,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。”
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,道:“张鑫你这垃圾,狗改不了吃屎。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……咳咳……”
张鑫理了下领带,笑道:“你别血口喷人啊,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。这次回国,‘省招商引资局’还打电话欢迎我呢~”
路遥叹了口气,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,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,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。
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、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。他附身靠近,悄悄说道:琇書蛧
“表哥啊~其实呢,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,告诉你一声——你的癌,是我弄出来的~”
路遥陡然挣开眼,“你说什么!”
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,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,仅有巴掌大小,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,一看就很有年代感。
“眼熟吧?这是我亲手送你的,货真价实的古董。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,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。”
路遥马上认出来,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,天天摆在书桌上,时不时的把玩,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!
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,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!“你……”
“别激动~表哥,我西装很贵的。”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,小心的捏起铅盒,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。
“我赶飞机,得先走一步。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,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~”
说完话,张鑫从容起身离开。临走前,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。他原本就男生女相,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。
保镖很有眼力劲,赶紧打开病房门。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,提前发动汽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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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,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,还有无穷悔恨、不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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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很快,剧痛渐渐消失,只剩麻木,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。
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,即将失去意识时,胸口突然阵阵发烫,将他惊醒。
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,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,还在缓缓发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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