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秀人还没有站定,甚至都没有走进正堂,声音就已经传了进去。
一听到这话,卢志的脸色马上就变了,他眉头一皱,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厌恶之意,跟着回头一看,就见到施施然走进来的孙秀。
孙秀朝着陈止拱拱手,施礼之后,才道:“启禀将军,属下这次过来,是要汇报一下情况,幽州各地皆有举子宣讲,不少百姓皆知大义,佛家那些乱言之辈被渐被排挤,澄清一州,实属正道!”
“此言差矣!”等孙秀说完,卢志甚至等不及陈止开口,也奉送了这四个字,随后说道,“孙君你自己乃是五斗米传人,或是对佛家有着误解,佛门大义有其玄妙,论道之中存有大道,何必这般敌视?况且这百姓知之多了,却也多了诸多变数,让他们知晓了外敌局势,反要滋生恐惧,万一什么时候又有胡人入寇,他们想的多了点,敌人还没来,人就外出逃难,形成流民!”
说到这,他转身对着上首的陈止拱拱手,语重心长的道:“将军几年谋划,吸纳流民逾二十万,这些人若懵懂不知,则劳作于田,若是知北方之势,则心中难定,石勒北上,有人畏惧,匈奴东进,有人退避,鲜卑南下,有人带路,乃是乱州之根,还请绝之!”
孙秀也不等陈止开口,笑着反问:“卢君话中之意,却有些看轻布衣白丁了,莫非百姓知之便会狡黠?遇事便退避?见了好处就想上?见了难处就躲避?照你这么说,最为危险的,岂不是咱们这些读书为学的?”
“从来坏天下者,皆知之者也,百姓不是因为听了宣讲、有了学问,才变得狡猾,而是生性狡猾,见小利而忘大义!读书为学者同之,是以为学先要立心,作书先要明理,有德有行,方可为人,古人有云,人性本恶,因皆好逸恶劳,是以上古之贤倡艰苦朴素;因喜趋利避害,是以上古之贤倡正身立命,今日若无信义之心,他日学有所成,必为天下之害也!”
孙秀一听,却也是暂时哑口无言。
卢志转而对陈止道:“百姓品性,善者称之为淳朴,然实乃愚昧而好恶,常有讥笑为学之人徒劳的,亦有不好田中劳作而懈怠者。有民为逃其责,举家寄而为奴者;有民为得钱财,贩妻卖女为娼者,何也?为求钱财挥霍而享不劳而获之事,此便是天性使然,非善恶可言,却是幼年未经教化,以至于滋胡人禽兽之念,天性不得约束!”
陈止听着,面色严肃,对卢志正视许多,知道这个卢植后代,果是学问深厚,见识广博,固然是站在世家立场,不喜寒门崛起,但所说的这番话,也是发自肺腑,言之有物。
只是这与后世的主流价值观却有很大出入,也不利于宣扬于天下,于情于理,陈止都不能、也不可能承认这套说辞。
就连卢志自己都很清楚,这话只能在这个厅堂里面说,出去了就要改成另一套说辞。
不过,对卢志的见识,尤其是辩才,陈止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。
“或许也是时候,开始利用世家之势了。”
心里泛起了这个念头,陈止示意孙秀先不要言语,说道:“卢君所言甚是,然本将亦有考虑,方行此策。”
卢志见陈止终于回应,松了一口气,他此番过来,家中压力巨大。
当下,这幽州的世家一面风光,一面却又辛酸。
幽州的商贾、工坊、矿藏产业的不断发展,以及陈止的利益均沾政策,让世家得了大利,可经济上的利益,伴随着的却是政治特权上的分薄——
因文武举法,寒门士人迅速爬升上来,影响到了世家的话语权。
武举还好,能够参与的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弟,毕竟一个人练武耗费的钱财,比读书要多得多,相比之下,文举的成本就较低了。
民间本就潜藏着大批的寒门读书人,有些人还是流民出身,也曾经为学,经过文举筛选之后,不少人被提拔出来,授予了所谓举子的身份,享受了一定的特权。
这些特权,就包括了一定的税收减免,以及授予少量田地等等。
反正幽州人口稀少,能开垦的荒地众多,还有很多空着的田地,加上陈止的佃农政策,让许多世家不满,那些世家要么反抗,要么举族搬迁作为要挟,但土地可带不走。
不过陈止本着政权稳定和财政宽裕的考虑,还是给予了离去世家一定的征地赔偿。
这一番操作过后,能拿出来作为特权、奖励给举子的东西也就有了,却也直接威胁到了世家的根基——土地!
有鉴于此,破坏文武举法,尤其是文举法的任务,就落到了每个世家子弟的头上,卢志也不例外,别看他慷慨陈词,一副看破了人间百态的样子,但无论是陈止,还是孙秀,这心里都很清楚,他卢志出现在这里,为的无非也就是一个“利”字,无非是包装的好。
果然,见陈止似乎态度软化,有了交涉空间,卢志马上就道:“还有那举子授田减税之策,也值得商榷,属下不是说此法不好,而是应该完善一下,否则发展到了后面,这举子的减税之田扩张开来,可能会影响到整体的税赋!”
这确实是个问题,这种政策推行下去,如果中途不进行修整、修补,很有可能会发展到失控的地步,官绅不纳粮,造成土地兼并,不过……
陈止看了面前的卢志一眼,轻轻摇头,心里叹息:莫非你卢志就不明白,所谓的举子隐患,只在未来,当前制约土地政策和税赋收成的,分明就是一个个世家!
说白了,卢志担心的,是这些举子在得田之后,经过几代人的发展,形成新的世家,但话说回来,土地兼并问题,当下已经十分尖锐,根源就在世家身上!wWW.ΧìǔΜЬ.CǒΜ
但这个话,还不能明说,于是陈止笑道:“此策或有隐患,但我等执政,本就该不断深化革鼎,眼下,此策可以调动寒门之力,可以收拢百姓之心,可以增强幽州之势,那就是好的,当为之,未来有隐患,那现在就制定一个革新路线,在隐患爆发之前,确定一个修正时间,防患于未然。” 蓝星,夏国。
肿瘤科病房,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。病房是单人间,设施俱全,温馨舒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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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,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。
他是癌症晚期,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,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。
此刻,路遥躺在病床上,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,想喝口水。
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。剧痛和衰弱,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。
这时,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:“表哥~你真是狼狈呢。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。”
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,翘着二郎腿,眼睛笑成一道缝。
“你求求我,我给你喝口水如何?”
路遥面无表情,一言不发。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,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,不差这一个。
男子起身,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,“表哥别生气,我开玩笑的,你对我这么好,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。”
说完话,他将水杯里的水,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。
被呛到,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,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,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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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张鑫,为什么?我从未得罪过你。你去星盟国留学,还是我资助的!”
张鑫将水杯放下,不紧不慢的说:“谁让你这么古板呢,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,又不犯法,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。”
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,道:“张鑫你这垃圾,狗改不了吃屎。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……咳咳……”
张鑫理了下领带,笑道:“你别血口喷人啊,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。这次回国,‘省招商引资局’还打电话欢迎我呢~”
路遥叹了口气,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,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,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。
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、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。他附身靠近,悄悄说道:琇書蛧
“表哥啊~其实呢,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,告诉你一声——你的癌,是我弄出来的~”
路遥陡然挣开眼,“你说什么!”
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,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,仅有巴掌大小,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,一看就很有年代感。
“眼熟吧?这是我亲手送你的,货真价实的古董。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,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。”
路遥马上认出来,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,天天摆在书桌上,时不时的把玩,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!
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,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!“你……”
“别激动~表哥,我西装很贵的。”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,小心的捏起铅盒,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。
“我赶飞机,得先走一步。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,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~”
说完话,张鑫从容起身离开。临走前,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。他原本就男生女相,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。
保镖很有眼力劲,赶紧打开病房门。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,提前发动汽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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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,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,还有无穷悔恨、不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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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很快,剧痛渐渐消失,只剩麻木,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。
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,即将失去意识时,胸口突然阵阵发烫,将他惊醒。
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,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,还在缓缓发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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