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一封的书信就已经摆在了张宾的桌上,信封的旁边,还有一个布包,里面鼓鼓囊囊的,有不少凸起。
张宾面容清瘦,留着长须,高冠博带、两袖宽肥,静静坐着,看着信封与包裹。
这位石勒麾下的首席幕僚却没有急着拆开信,而是询问对面那人:“这信还是射进来的么?”
在他对面的那人,却是一名神色焦虑的青年,此人名为张铎,乃是张宾的侄子,也是张氏一族之人,算是张宾少数几个心腹之一了,平时就帮着他来回奔走。
这时听到张宾询问,张铎便道:“这次并非是把信绑在箭上射来的,而是有人送来的,今日一大早,侄儿刚刚起来,就听到有人敲门,开门之后,却有一人藏头露尾,头带兜帽,遮挡面容,二话不说,就将这封信塞到我的手里,随后又将这包裹递过来,侄儿一时没有回过神来,便就接下来了,随后那人转身就走,脚步快急,转眼就在街角,跟着那门外的几个乞儿、商贩忽然拔腿追去,便是一番吵杂。”
张宾点点头,笑了笑,也不再问,伸手把那包裹解开,露出了里面的物件,却是几个画轴。
“那位征北将军倒是有心了,只是这般赠送物件,着实是太过没有章法了,显得心不诚,”这么说着,他伸出手去,抽出一根卷轴,铺展开来一看,不由眼中一亮,“好字!这恐怕是那位征北将军亲笔书写的吧,早就听闻此人书法了得,也见过几人临摹之作,但他亲笔所书的,还未曾见过,现在一看,当真不凡!送来的是他的亲笔,这又显得有些诚意了,倒也有趣。”
这嘴里称赞着,张宾又看了几眼,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。
“般若经?”
他这边皱眉不语,对面的张铎却忍不住道:“叔父,侄儿这心里着实有些不安啊。”
“哦?”张宾将目光从那画轴上收回来,抬头看向侄子,“你有何不安?”
张铎闻言,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左右看看。
此时,他就在张宾的府上,左右并无仆从他人,只有这叔侄二人相对而坐。
打量了一番,张铎身子前倾,小声说道:“侄儿本来以为大帅真个并不在意,结果今日才知道,我家周围满是探子,那乞丐、小贩,乃至行人走卒,竟然十有五六都是窥测之人,所以今日那人东西一送,马上就有人过去围堵、追赶,唉。”
“这有什么意外的?”张宾摇头轻笑,“大帅本就是雄猜之主,否则焉有这般气魄立足冀州?先前几封信送过去,他说并不在意,确实也是信任,派人监视,则是为人主者当所为,否则这下面的人都会觉得收信无妨,长以此为,人心早晚尽散。”
“但现在要怎么办?”张铎一副难以决断的样子,“今日这人送来的东西,既然已经被大帅的人看到了,是否也不上呈?”
石勒早就允许张宾得信不报,这表现了他的大度,与对张宾的信任,其实也是做给麾下其他的汉家从属看的,毕竟发展到现在,石勒的队伍里面,汉家属下已经占据了很大的一块份额,不可忽视。
但是,张宾心里却清楚,那位大帅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大度,其心中其实依旧在意,只是隐藏了起来罢了,而这些信息,也或多或少透露给了这个侄子,让他平时多家留心,不可太过张扬。
于是,张铎此时便有这般担忧。
“东西……”张宾闻言,眉头一皱,看向那几个画轴,“还是要呈上去的,只是这里面的内容,恐怕会有隐患。”
“有何隐患?”张铎神色变化,“恕侄儿愚钝,这似乎只是普通的佛经。”
张宾没有说话,取出了其他几根画轴,一一铺展开来,里面依旧还是佛经,而且还都是那篇《般若经》,但每一篇的内容虽然想通,可这写出来的字体却既然不同,小篆、隶属、正体等等,皆有其妙。
哪怕张宾本意不是欣赏书法,却还是忍不住称赞道:“难怪那位征北将军在书法上好大名声,只是这六卷字,就可以流传后世了,相同内容,不容字体,可以称为‘六文书’,若是传了出去,第一个想要过来求要的,恐怕就是佛家之人!”
“恐怕陈将军的这六卷书,是意有所指,”张铎坐在一旁,看着叔父将一个个画轴展开,同样惊叹于其中书法,只是听闻“六文书”这个称呼的时候,忽然想到了一件事,“另外,我亦看过陈将军的法《佛论》一书,其中就曾重点谈过‘般若学’,里面隐隐有所分化,如今中原佛家,似有六宗之说,这几幅书法如果传扬出去,佛家人未必高兴。”
“他们高兴不高兴,其实不重要,但到时候为了给信徒一个交代,也会来讨要,”张宾说话间,忽然叹了口气,“因为这是阳谋啊,若是我所料不差,今日陈将军给我手书的这封信,恐怕也是阳谋,他给我送的这几幅字,同样还是阳谋,便是有智计,亦无从抵挡。”
这般说着,张宾将面前那封信拿起来,撕开信封,看着其中内容,最后摇头叹息:“果然如此,果然如此啊。”
“这次又是招揽?”张铎在旁边看着,“既然这次送物件过来,被大帅的人看到了,那这封信也得呈上去吧?”m.xiumb.com
“不错,但问题就在这里了,”张宾放下信,还是叹息,“这信一旦送出去,再加上这几幅字,以及将要过来的人,我的处境可就难了。”
“有这么厉害?”张铎满心疑惑,“那位陈将军也不是第一次招揽叔父了,过去您不都是说,陈将军是想要离间么?既然咱们这边都知道,又有什么好担心的?”
“问题是这封信,”张宾话是这么说,却没有把信给侄子看的意思,“这信帮我分析了当前的局势,在我手里,那就是一封招揽用的书信,但送到了大帅手上,就是教他如何借用佛家关系的方略,可以说,此信一旦送上去,配合这几幅字,还有将要过来的人,便是大帅再怎么英明,也会按着上面的说法行事,问题是,此事一旦施行,不说我的地位不保,大帅更是会格外注意,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。”
这么说着,他忽然笑了起来:“说真的,之前几封信,我只觉那位将军有些意思,如今却不得不认真思考一下了。”
张铎却是忧愁和疑惑,不明白为何遇到这般局面,自家叔父还能笑得出来。 蓝星,夏国。
肿瘤科病房,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。病房是单人间,设施俱全,温馨舒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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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,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。
他是癌症晚期,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,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。
此刻,路遥躺在病床上,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,想喝口水。
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。剧痛和衰弱,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。
这时,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:“表哥~你真是狼狈呢。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。”
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,翘着二郎腿,眼睛笑成一道缝。
“你求求我,我给你喝口水如何?”
路遥面无表情,一言不发。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,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,不差这一个。
男子起身,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,“表哥别生气,我开玩笑的,你对我这么好,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。”
说完话,他将水杯里的水,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。
被呛到,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,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,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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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张鑫,为什么?我从未得罪过你。你去星盟国留学,还是我资助的!”
张鑫将水杯放下,不紧不慢的说:“谁让你这么古板呢,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,又不犯法,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。”
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,道:“张鑫你这垃圾,狗改不了吃屎。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……咳咳……”
张鑫理了下领带,笑道:“你别血口喷人啊,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。这次回国,‘省招商引资局’还打电话欢迎我呢~”
路遥叹了口气,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,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,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。
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、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。他附身靠近,悄悄说道:琇書蛧
“表哥啊~其实呢,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,告诉你一声——你的癌,是我弄出来的~”
路遥陡然挣开眼,“你说什么!”
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,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,仅有巴掌大小,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,一看就很有年代感。
“眼熟吧?这是我亲手送你的,货真价实的古董。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,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。”
路遥马上认出来,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,天天摆在书桌上,时不时的把玩,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!
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,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!“你……”
“别激动~表哥,我西装很贵的。”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,小心的捏起铅盒,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。
“我赶飞机,得先走一步。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,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~”
说完话,张鑫从容起身离开。临走前,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。他原本就男生女相,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。
保镖很有眼力劲,赶紧打开病房门。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,提前发动汽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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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,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,还有无穷悔恨、不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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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很快,剧痛渐渐消失,只剩麻木,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。
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,即将失去意识时,胸口突然阵阵发烫,将他惊醒。
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,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,还在缓缓发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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