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,直到离开的时候,苏辽都不太明白,为何陈止会这般执着于招揽张宾,以至于他的心里,都有些担忧,以陈止的这种态度,万一张宾真被说动了,一旦过来,必受重用,说不定都会威胁到自身地位。
只是这些小心思是不能显露出来的,于是只能是领命而去。
不过,陈止对于这个属下的心思,却洞若观火。
“若是从苏辽他们的角度来看,我这般举动,无疑是有些太过执着了,不过他不知道张宾在原本历史上的地位,让这样的人物流落在石勒手中,实在是太过危险,若能招揽过来,一是削弱了敌手,二是强化了自身,可谓一举两得,更何况,张宾只是一个开始,如果朝廷局势再这么发展下去,那中原的局面便要一片混乱,在此事到来之前,我必须积蓄足够的力量,否则是站不住脚的。”
想着想着,陈止看了一眼窗外,那天空上飘着层层云气。
“气运之道,说来缥缈,其实落到实处,就是一个人的根基,一个势力的底蕴,人的根基要靠自身的奋斗,但也要考虑历……家族的底蕴,而势力的底蕴,其实就是人才,聚集足够的人才,将他们拧成一股,众志成城,这也就是大气运了,张宾与慕容翰都只是开始,但也表明了我的态度,以后可以作为旗帜,彰显给世人,才能引得人才放心来投。”
在这之前,其实已经有不少人过来投奔了,不过论层次和水平,都只能说是差强人意,这也是陈止当下的位格所限,无法吸引更多有才能的人投奔。
当然,他在学问、士林中的名声更高一点,只是这样的名声,却不会为他带来管理型的人才,同时,他的出身背景,以及士林声望,对于寒门而言,反而不是一个合适的投奔目标,所以这大半年以来,跋山涉水、不畏艰险过来的,很多是追求精神境界的世家子弟、名士,他们也不是过来投奔,而是探寻论道之后,便告辞离开。
与之相比,那些寒门子弟投奔的,却多数是江都王、祖逖,就连石勒和鲜卑各部,乃至那匈奴都有不少寒门子弟过去,却偏偏不来陈止这里。
“大概还是因为当今世家有品之人,在则人任职上,多多少少有着偏见,同时这也是世俗约定,我若不是在这边疆之地为官,恐怕刚一上任,就要有很多人托关系过来,要给自家子侄、子弟安插位置了,这种情况下,出于拉拢和维系世家联盟的考虑,也得有所表示,这也就占了一部分寒门的坑,时间一长,寒门子弟自是避而远之,最终都转职成了造反专业户。”
想到这里,他又想到,莫说其他地方,在自己稳固了边疆,打退了几次来犯之后,那不少亲朋好友已经是行动起来,派人过来打探了,看那架势,分明是等着局势稳定,就开始走后门,讨要吏胥之位了。
“这种事自然要杜绝,想过来的人,最多是安排陈家的事物给他们,要么就是下去建设新农村,要么就为商品流通做贡献,有本事的刻意酌情考核,没本事还想要位置的,有多远滚多远,另外,要招揽更多的人才,单纯靠几个千金买马骨的例子,只能治标一时,想要治本,还需要有一套能长期机制……”
这么想着,他走到了书桌前,将昨晚被妥善保存,刚刚才被送来的那一叠文章拿了过来,然后便坐下来,观看起来,同时拿出了笔墨纸砚,不时在上面进行批注。
如果是后世的科举,这般随意批注、审阅试卷,是绝无可能的,这阅卷工作也是科举的重要一环,甚至在重要性上还要超过考生的临场答题。
只是当下这个环境,别说科举的完善,连这个制度本身也就只有一个影子。
陈止翻看的速度很快,批注的速度也不慢,一边看,这表情还忍不住有所变化,但大多数时间都是皱起眉头。
一连看了七八篇之后,陈止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浪费时间了。
平心而论,这些世家子弟所写来的文章,其实文藻用词都还不错,也都可以说是言之有物了,但大部分的内容,却都给陈止一种似曾相识之感。
“好嘛,这些人倒是把《六国论》读的不错,居然生搬硬套在这些文章里面了,我问他们,若为将军,何以为政,这些人倒真是肚量不小、眼界颇高,一个一个都是立足高远,从整个北地局势进行分析,只是这些东西多数都是空话,是将问题提出来,却没有解决问题,只靠着经义文章里的道理,可是说不通的……”
摇了摇头,他又在一篇文章上写了备注,表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,随后翻到了另外一篇,稍微看了几眼之后便点了点头,说道:“这一篇倒还是这么回事。”
念头落下,他看了一下文章的署名,正好看到了唐资两字。
“唐资这篇文章是从财政和经济方面分析了代郡的情况,并且提出了当下代郡的商业潜力,其实还没有彻底释放出来,原因就是被周围的局势压制,一日与王浚之间的关系不能明朗,一日便不得真正安宁,大部分的商贾也在等待结果,而他倒也提出了解决办法,还是立足于经济和财政,以钱财养兵马,甚至还提出来运用代郡特产冲击幽州产业体系,算是颇为超前的思维了,可见,他为了展现才能,着实是下了一番功夫了,说不定事先就已经预估到了题目……”琇書蛧
考前押题,这可不是后人的专利,近乎出于本能。
“总的而言,思路还是十分清晰的,确实是个人才,若是不出意外的话,这次的头名就是他了……”陈止这次的计划,是挑选十人,给出名词,第一名授予一个将军九位,余者能用则给吏胥之位,不为用,便养几日,先稳住世家,等与王浚之战过后再辞退也不迟。
这边将唐资的文章批注完,他又拿起了下一章,随后轻咦一声。
“这刘青的文章也有点意思,他父亲为县丞,此人也算是耳濡目染,文章谈及的,乃是以为政之思,谈及驭人之势,多数集中在人口问题上,认为掌握人口,扩大基础,方能站稳脚跟,这其实也是科举未来兴起的根本,就是因为科举之后,寒门亦可登堂,朝为田舍郎,暮登天子堂,统治基础从世家贵族,扩大到了读书的士子……”
这般想着,他便将这文章批注了一番,正要再看下面的,这门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,然后就传来了苏辽满是焦急的声音:“主公,有急报!”
这苏辽刚刚离开还没有多久,就这么急着回来,必然不是小事,陈止便着人进来。
“主公,刚刚收到的消息,匈奴忽然起兵,攻伐拓跋部!同时,那东边的幽州又有变数,宇文部忽然起两万兵马,交与王浚,使之成军!”
“嗯?”陈止闻言,眉头就是一皱,“没想到事情这么快,不过也不用太过慌张,北边我已有布置,昨晚就有军令发出……”
这边还没有说话,门外又有急促的声音,这次来的却是那陈舵,就见他满脸慌张,对陈止道:“主上,不好了,夫人忽然腹中绞痛,昏厥过去了!”
“什么?”陈止这下子终于是坐不住了,快步走出,经过苏辽身边的时候,又对他说道:“你且跟来,我路上与你说话!”
苏辽迟疑了一下,还是跟了上去,他本想着后宅女眷居所,又是主母所在,此时出事,他不该轻易踏足,奈何军情如火,却是半点也耽搁不及。 蓝星,夏国。
肿瘤科病房,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。病房是单人间,设施俱全,温馨舒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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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,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。
他是癌症晚期,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,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。
此刻,路遥躺在病床上,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,想喝口水。
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。剧痛和衰弱,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。
这时,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:“表哥~你真是狼狈呢。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。”
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,翘着二郎腿,眼睛笑成一道缝。
“你求求我,我给你喝口水如何?”
路遥面无表情,一言不发。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,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,不差这一个。
男子起身,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,“表哥别生气,我开玩笑的,你对我这么好,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。”
说完话,他将水杯里的水,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。
被呛到,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,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,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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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张鑫,为什么?我从未得罪过你。你去星盟国留学,还是我资助的!”
张鑫将水杯放下,不紧不慢的说:“谁让你这么古板呢,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,又不犯法,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。”
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,道:“张鑫你这垃圾,狗改不了吃屎。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……咳咳……”
张鑫理了下领带,笑道:“你别血口喷人啊,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。这次回国,‘省招商引资局’还打电话欢迎我呢~”
路遥叹了口气,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,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,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。
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、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。他附身靠近,悄悄说道:琇書蛧
“表哥啊~其实呢,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,告诉你一声——你的癌,是我弄出来的~”
路遥陡然挣开眼,“你说什么!”
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,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,仅有巴掌大小,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,一看就很有年代感。
“眼熟吧?这是我亲手送你的,货真价实的古董。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,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。”
路遥马上认出来,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,天天摆在书桌上,时不时的把玩,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!
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,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!“你……”
“别激动~表哥,我西装很贵的。”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,小心的捏起铅盒,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。
“我赶飞机,得先走一步。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,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~”
说完话,张鑫从容起身离开。临走前,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。他原本就男生女相,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。
保镖很有眼力劲,赶紧打开病房门。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,提前发动汽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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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,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,还有无穷悔恨、不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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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很快,剧痛渐渐消失,只剩麻木,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。
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,即将失去意识时,胸口突然阵阵发烫,将他惊醒。
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,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,还在缓缓发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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