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止要说什么,在座的人心里有数,毕竟旁的且不多言,就看走廊上那一叠叠的书册,再联系最近城中的传言,就算是消息最为闭塞的,也该能看出些许端倪,更何况人家主家在宴席一开始的时候,宣扬些许事情,哪里轮的上其他人聒噪,更不要说此人的来历了……
这个出声的人,居然是刘岳。
刘岳,匈奴人,随靳准同来,刚才一到地方,就和拓跋郁律对峙,双方之间气氛僵硬,连慕容翰居中调节都不见效果,给人一种,这次晚宴,这匈奴人就要和拓跋部的人杠上了的感觉。
没想到,这前一眼还和别人剑拔弩张,这一转脸的功夫,居然就出言阻碍主家说话了。
“这个匈奴人,有点意思,等着看他能说出什么来。”罗央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,笑嘻嘻的说着,伸手抓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,咀嚼之后,登时这脸上就露出了惊异。
“好吃!真好吃啊!”他急切的说着,跟着居然也顾不上看热闹的,两手齐上阵,抓着面前盘子里的几个糕点,就往这嘴里填塞,“这是怎么做的?回头可得找府君好生询问一番,让我加的那厨子也来学学。”
其他人可没法做到罗央这么没心没肺,张景生、陆建、王快,包括那顾恩,以及竺法伟、太虚子李不匿等人,那目光都投注到了刘岳的身上,表情各异,有的皱眉,有的沉思,有的洒脱,有的则一脸疑惑,等待着下文。
陈止被打断了话,并不恼怒,目光一转,看着刘岳,笑道:“不知阁下有何高见?不妨说说,今日晚宴,讲究尽欢,也没有许多规矩。”
众人听着此言,都暗暗点头,心说陈止果然大度,如果换成了其他人,达到了陈止今日在代郡的地位和威严
“今日陈太守举宴,实在是件全城同欢的喜事,而太守最近几日广布书册,更是有利于道统学问的大事,是正圣人之学,传华夏之道!”
这番话说出来,连沉迷吃糕,无心听闻的罗央,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,只是那眼睛里却全是疑问。
什么时候,连匈奴都可以随意谈论华夏传承了?而且,这人打断陈止的话,就为了说这么一通赞颂的话?有问题,有古怪!
而张景生、王快更是注意到,连刘岳身边的靳准、靳明,都有露出了一点困惑表情,似乎对刘岳的举动,也很是意外。
“莫非连那靳准,都不清楚这个刘岳为何要出头?”王快小声的分析起来。xiumb.com
“也有可能是他们故意作出这般姿态,方便撇清关系,”张景生眯起眼睛,目光落到了靳准、靳明和刘岳身边的第四人身上,面露疑惑之色,“不过,这人又是谁,咱们几人的纪录上,都没有关于这个人的任何消息。”
这第四个人穿着朴素,面容普通,看上去就是平平常常的一个人,放到大街上恐怕都没有人能分辨出来,只是此时刘岳起来挑衅陈止,众人神色皆变,唯独这人还是一切如常,这本身就代表着不正常。
不过,他的注意力,紧接着就被刘岳再次吸引过去,因为其人当下,可以说是口出狂言了——
“值此欢喜之时,不如便由我,来告知诸位一个消息吧,我族国而今正要在并州北边重树井田,以期恢复三代之治,乃成先贤之盛景,为华夏之正名!此事,陈太守于其人文章中,多有提及,《师说》也好,《六国论》也罢,乃至那通典的几个篇章,都提到过此事,如今我族付诸于行动,不知太守可有言语称赞?”
这话一说,马上就是一片哗然!
“匈奴居然要复井田?”
“并州之北,乃有其地,匈奴真敢这般行事?”
“也不是不可能,我听说那位匈奴新主,前阵子在国中……在并州求书,曾经询问当地世家,有何治理之策,便有人上书大谈上古三代,又提井田之治。”
厚古薄今乃是人之本性,陈止更是深知此点,人们对当下的不满,需要有一个寄托,要么是境外邦国,要门就是古老传闻,而当前的新汉,乃是天下有数的文明国度,在东方之地更是绝对的文化顶峰,世家又有特权,闲人众多,多有时间清谈,在种种氛围的渲染之下,早就有了追忆上古的风潮,只不过当朝之人却未能让这群人的追思成真、如愿。
但这般压制,反而让这群人的心里越发有了寄托,当下一听说有人要付诸于行动,而且还是掌握了一方地盘,有权有势有人,更有执行力的一方势力,哪怕是被他们鄙夷和敌视的匈奴,也免不了一番议论。
当然,更多的人,却是在思考这话的真伪,以及背后涉及到的目的——
“匈奴这个时候,拿出这样一个说法出来,若说只是来给一次晚宴捣乱了,贫道可不相信啊。”张玄坐于人边,轻轻摇头,他的话,却引起了旁边孙秀的注意,后者同样也在凝神思考,等待着陈止的回应。
另一方面,孙秀等人还在观察者着靳准、靳明他们的反应,想要从这两人的脸上找些端倪,来分辨刘岳说出来的话,有几分真实性。
“恢复井田?”陈止等周围的议论声稍微平息了一些,才笑着开口,饶有兴趣的询问起来,“不知贵族人口几何?”
“怎么问的是这个?”
这个问题,一下子打乱了众人的思路。
在他们向来,匈奴的人宣称要复井田,第一步要确定的,肯定是真假,然后再论其他,可无论怎么想,和匈奴人口的关联,恐怕都不会很大。
更何况,一地人口,在这个时代也算是隐秘了,便是新汉的各个州郡,其人口轻易也不会透露出来,陈止对于幽州各地人口、户籍的了解,还是因为他那位老丈人身居高位的关系,才能得知一二。
现在这么一问,匈奴人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回应。
那刘岳更是一时愣住,在他的计划中,可没想到当下的这个反问。
见对方表情,陈止轻轻摇头,同时沉下心神,感悟着签筒,他注意到,对方“井田”两字一出,五行刻度格中的名望金液,那缩胀的频率,陡然加快!
“没想到匈奴的小心思,居然让我有意外收获,或许不用等印刷术公布,就能集齐名望了。”
这么想着,他继续道:“三代之治,固然令人向往,但井田亦有其所缺,否则焉能不现于世?” 蓝星,夏国。
肿瘤科病房,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。病房是单人间,设施俱全,温馨舒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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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,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。
他是癌症晚期,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,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。
此刻,路遥躺在病床上,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,想喝口水。
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。剧痛和衰弱,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。
这时,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:“表哥~你真是狼狈呢。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。”
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,翘着二郎腿,眼睛笑成一道缝。
“你求求我,我给你喝口水如何?”
路遥面无表情,一言不发。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,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,不差这一个。
男子起身,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,“表哥别生气,我开玩笑的,你对我这么好,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。”
说完话,他将水杯里的水,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。
被呛到,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,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,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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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张鑫,为什么?我从未得罪过你。你去星盟国留学,还是我资助的!”
张鑫将水杯放下,不紧不慢的说:“谁让你这么古板呢,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,又不犯法,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。”
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,道:“张鑫你这垃圾,狗改不了吃屎。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……咳咳……”
张鑫理了下领带,笑道:“你别血口喷人啊,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。这次回国,‘省招商引资局’还打电话欢迎我呢~”
路遥叹了口气,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,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,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。
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、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。他附身靠近,悄悄说道:琇書蛧
“表哥啊~其实呢,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,告诉你一声——你的癌,是我弄出来的~”
路遥陡然挣开眼,“你说什么!”
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,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,仅有巴掌大小,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,一看就很有年代感。
“眼熟吧?这是我亲手送你的,货真价实的古董。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,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。”
路遥马上认出来,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,天天摆在书桌上,时不时的把玩,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!
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,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!“你……”
“别激动~表哥,我西装很贵的。”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,小心的捏起铅盒,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。
“我赶飞机,得先走一步。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,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~”
说完话,张鑫从容起身离开。临走前,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。他原本就男生女相,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。
保镖很有眼力劲,赶紧打开病房门。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,提前发动汽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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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,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,还有无穷悔恨、不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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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很快,剧痛渐渐消失,只剩麻木,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。
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,即将失去意识时,胸口突然阵阵发烫,将他惊醒。
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,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,还在缓缓发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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