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愤怒又有何用?”李不匿摇摇头,神色居然有几分漠然,“李脱、李弘他们之前传道太过顺利,所以忘记了收敛,我在北上之前,就与他们说过,治病救人尚可,传道布业也罢,都不该太过,更不要传谶言,一阴一阳方可连绵,若是没了这个念想,那有此遭遇,也是气运使然。”
“哪里有这样的说法!”那年轻道士立刻有些不满,“那王敦在江东可谓跋扈,据说他蓄养的私兵、私奴,比官府的官兵还要多上许多,仗着是琅琊王氏大族出身,更是肆无忌惮,谁都不放在眼里,这样的人,莫非做的事,还是顺天意而为?”
“什么是天意?”李不匿看了年轻道士一眼,“天意就是善?非也,非也,当日我北上,乃是天意,今日你来此,也是天意,王敦杀二李,是为天意,二李传符道,也是天意,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,王敦与你薛不疑又有什么区别?”
年轻道人一愣,尽管心中还有不平,却隐隐明白了什么,因而不再诉说之前的事,而是话锋一转:“太虚师兄,我这次过来,就是请你回去主持局面的,你看咱们什么时候动身?”在他想来,既然都是天意,那这位师兄的意思,很明显就是暗指,那江东的教中事务,最终还是要由其人掌管的。
没想到李不匿却摇了摇头,说道:“我说的天意,却非是此事,你过来此地,正好是为了见证一事,且随贫道前去。”
“要去见证一事?”薛不疑满脸惊愕,“什么事?”
“什么事,为兄亦不知晓,”李不匿给出了一个令人惊异的答案,“不过,前几日夜观天象,却见星宿垂光,落入西边,预示有变将于代郡中生,是以正要前往,恰好就看到了你留下来的暗号,否则你以为,能这般容易相见?”
“莫非,师兄你之前所言的天意,就是指这个?”薛不疑立刻指出了其中的疏漏,“但你在北上之前,本就说了几处,其中更谈及要来代郡见识一下那位入梦君,师弟过来寻你,肯定是要朝着代郡的方向前行,又怎么能说是天意?这是应有之意!”
“早不来,晚不来,偏偏这个时候来,这便是上意所在了,也是天道自有之意。”话音落下,他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,而后两腿猛然弹动,脚下一动,整个人瞬间由静转动,一下子就窜出去一仗多的距离,而后快步前行。
薛不疑却不意外,也迈开步子跟上,速度同样很快,但比起李不匿的动作,幅度上去大了很多,而且每一步踏出去,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脚印,相比之下,李不匿却好像身轻如燕,哪怕走过松土、草丛,脚底下也很少发出声响,更没有痕迹。
“师兄……”几步之后,李不匿放慢了速度,而薛不疑则加快脚步,于是两人并肩而行,这薛不疑居然在行走间还开口说话,“师弟听你的这几句话,却是有些葛家的味道了,竟是越发重意。”
他这一开口,脚步顿时就慢了几拍,因为刚才屏息静气,收拢全身劲力,灌注双腿,弹动筋骨,而一开口,胸口的一口气散了,劲力便削弱了几分。
不过李不匿又配合着放慢了脚步,不至于将自己这个师弟一下子甩开。
“哪里要分的这么清楚,哪家之道有道,那便该求此道,否则道与道隔,早晚式微,”慢下来之后,李不匿也便开口,话语平稳,显得游刃有余,“如今道门四散,各有其尊,本就不利,那西方梵门分数几教,来到中土,尚且知道放下门户成见,携手以应百家,怎的我等道门,却要自散本力?”wWW.ΧìǔΜЬ.CǒΜ
“这可不同,”薛不疑的话已经有些喘息了,“当日汉中被破,张天师为保存道统,于是归顺朝廷,而诸多汉中教众则逼祸北方,迁入关陇、洛阳、邺城等地,五斗米教因此分化,因而道门的发展之势,才会停滞下来,盖因其他几家,都失了本意。”
“失了本意?”李不匿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家师。
“不错,”薛不疑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,“不说别的,就说当年五斗米的发祥地,那巴蜀随着天师被归顺,教中活动尽数都被武侯镇压,直到武侯故去,才重新恢复,经历陈瑞带领,又被王?F镇压,到现在又有那天师教主范长生,一个一个名为求道,实为求权,早就失了求真之意,不过是以教义笼络民众,又利用教徒来达成目的罢了。”
李不匿摇了摇头,说道:“你若是只看暴起之兵,自是觉得带领之人别有他意,可那几位教主所求的,不过也是扩大道门影响,只是手段略有欠考虑,但话说回来,当今那位范教主可不是简单人物,我曾与他见过一面,其人可称深不可测,当今蜀地动乱,此人或有动作,不可妄下定语,只需静观其变。”
薛不疑脸色微变,随后又道:“那这北地的帛家道呢?帛师当初得董奉传授行气服术之法,又师事仙人王方平,面壁三年而成,如今却是散落各家,为几家传承,内外封闭,故弄玄虚,时常以厌胜之术惑人!坏了道门名声!”
李不匿却道:“帛家道由一家之说,而传几家,从传闻之法到如今以《三皇经》、《太平经》为根,这并非倒退,而是发展,而且此家虽然重术,然又有炼丹服气、祷祀神灵、召劾厌胜之事,乃其风俗,就如我等李家道,问道鬼神符篆一般。”
见薛不疑还要再说,李不匿却摆摆手,加快了脚步,随后说道:“这道门之中,也有贤达,不该秉持门户之见,我北上之时就曾见过几位,过齐鲁之地时,曾见魏夫人的一卷《黄庭》,颇有其妙,也曾观葛家之书,得其排列仙班之志,正好这位真人,如今就在代县,你我过去,便可与之论道,乃是一大乐事!”
薛不疑面露意外:“葛真人在代县?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?”连脚步都陡然慢下许多。
李不匿却不停步,长笑道:“岂止葛洪,便是其他道门,说不定也可一览,速行!速行!”话音落下,竟是不管师弟,陡然加速!
薛不疑一惊,不再多言,屏住气,鼓起劲,迈开步子,飞速前行! 蓝星,夏国。
肿瘤科病房,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。病房是单人间,设施俱全,温馨舒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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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,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。
他是癌症晚期,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,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。
此刻,路遥躺在病床上,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,想喝口水。
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。剧痛和衰弱,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。
这时,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:“表哥~你真是狼狈呢。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。”
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,翘着二郎腿,眼睛笑成一道缝。
“你求求我,我给你喝口水如何?”
路遥面无表情,一言不发。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,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,不差这一个。
男子起身,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,“表哥别生气,我开玩笑的,你对我这么好,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。”
说完话,他将水杯里的水,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。
被呛到,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,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,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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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张鑫,为什么?我从未得罪过你。你去星盟国留学,还是我资助的!”
张鑫将水杯放下,不紧不慢的说:“谁让你这么古板呢,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,又不犯法,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。”
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,道:“张鑫你这垃圾,狗改不了吃屎。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……咳咳……”
张鑫理了下领带,笑道:“你别血口喷人啊,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。这次回国,‘省招商引资局’还打电话欢迎我呢~”
路遥叹了口气,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,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,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。
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、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。他附身靠近,悄悄说道:琇書蛧
“表哥啊~其实呢,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,告诉你一声——你的癌,是我弄出来的~”
路遥陡然挣开眼,“你说什么!”
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,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,仅有巴掌大小,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,一看就很有年代感。
“眼熟吧?这是我亲手送你的,货真价实的古董。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,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。”
路遥马上认出来,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,天天摆在书桌上,时不时的把玩,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!
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,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!“你……”
“别激动~表哥,我西装很贵的。”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,小心的捏起铅盒,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。
“我赶飞机,得先走一步。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,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~”
说完话,张鑫从容起身离开。临走前,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。他原本就男生女相,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。
保镖很有眼力劲,赶紧打开病房门。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,提前发动汽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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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,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,还有无穷悔恨、不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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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很快,剧痛渐渐消失,只剩麻木,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。
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,即将失去意识时,胸口突然阵阵发烫,将他惊醒。
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,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,还在缓缓发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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