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前方阡陌线路的屯田之地,尤其是看着人来人往、进进出出的军镇,杨元却忍不住冷笑起来。
在他的身边,其兄杨宋却反而有如副官一样,有些不解的道:“我在南边,乃至江南那边,也曾见过有屯田之处,好像和这边疆并无多少不同吧?”
杨元不由叹了口气,颇为无奈的说道:“兄长,这些事当初叔祖讲学的时候都提过,你不会忘得这么快吧。”
杨宋登时面露尴尬。
杨元接下去说道:“除了淮水周围的几处官屯之外,你在江南所见的其他屯田,大部分都是州郡公田,此法当年我大汉昭烈之时,便已推行,为武吏佃种,所纳为课米,按所属用途不同,又有菜田、采田、脂泽田、禄田之分,和这屯田不同。”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杨宋点点头,化解了尴尬之后,又看向远处,忍不住道:“那和这王浚的田地听起来,似乎也没有多大不同。”
“这王浚的屯田,本意该是为兵备,是以地方太守也难以插手,但朝廷却有其令,”杨元指着远方那一片片田地道,“但你看看这情形,此镇将起,人数众多,有商贾更有农人,往来之间热闹非凡,若非没有城墙围起来,那就是一出城镇了!他王浚掌握几万兵马,还有几万屯兵,屯兵又有屯民,若是都如这般景象,则是几个被他掌控的城池!这里面的分别,兄长莫非还不明白?”
“他这是要划地治民啊!”杨宋眯起眼睛,“屯兵之所以被单独划分出来,就是为了防止边疆将领的影响力,直接渗入郡县,哪怕他王浚是领军的大将军,是治民的刺史,但除了他之外,下面的官吏依旧是分开的,而且泾渭分明,典农领屯兵,太守治郡县,两者互不相干,这样朝廷未来政治起来,也有助力,使其相互制衡。”
“不错,”杨元点了点头,“看来兄长还没把叔祖教的东西全部忘得一干二净。”
接着,他不理杨宋的尴尬,继续说道:“王浚一方面渗透郡县,开辟平州之后,反过来排挤原本幽州的郡守,不到两年的时间,找了各种借口将不愿意归顺的太守调走,陈太守能得代郡之位,也是因此,另一方面,又借助胡人之力,要演化边疆的屯兵,将屯田化作城镇,下一步恐怕就是把城镇经营成郡县了。”
“说的也是!”杨宋看着远方,忽然苦笑起来,“边疆屯田之地,从来都是抵挡胡人的第一线,往往不得安宁,就算有些屯兵的血脉留存,但那些屯民往往也得小心谨慎,哪里能像此处这般,赫然有兴盛之态了。”
“这兴盛的一大部分功劳,还是要归功于胡汉杂处,这代北之地,除了靠南边的几个县城,北边早有胡人渗入,因而此处胡风盛行,加上王浚麾下的不少胡人,因而有部族牧马南下的时候,这里反而受到影响最小。”杨元点点头,语气略有变化。
杨宋当即皱起眉头来:“这么说来,太守还真没说错,有着汪荃守门,那真是代郡不得安宁,他为了此地的繁荣,恐怕反而要刻意放出胡马了。”Χiυmъ.cοΜ
“所以,”杨元扬起马鞭,往前面一指,“今日你我就该正本清源,将这等蛀虫驱逐出去!”
这兄弟二人,本领兵镇守代县,并且一举击破了阮豹的兵马,随后便接到了命令,在将搜寻工作转交给斥候之后,留下一千兵马守卫当城,这兄弟二人就领兵北上,直逼代北的屯兵之处,看到了这屯兵的大概情况,方才有这般对话。
正当两人交谈之际,忽有几人从身后靠近,为首的正是姜喜。
这位青年的脸上还涂抹着绿色的泥浆,未来得及擦掉,便直奔过来。
“姜喜,你这几日来回奔波,真是辛苦了,”见了来人,杨宋先是安抚了一句,而后便直奔主题,“搞清楚了么?”
听到这话,杨元也看了过来。
“是!”姜喜顿了顿,在心里将话组织好,随后便道:“之所以这边守备如此松懈,一来是长年以来的习惯,二来就是此处的驻守将领、那位掌军中郎将不在这里,而是领着一部分兵马,去了他处。”
“汪荃不在这里,去往别的地方了?”杨元眉头一皱,“该不会是什么疑兵之计吧?”
“我看不像,”杨宋这会反而想通了,“汪荃这人可不像是个聪明人,而且为了给他个突袭,太守可是吩咐了你我,接到命令之后,立刻就领兵北上,他汪荃哪里有时间布置?”
杨元点点头,看向姜喜,忽然心中一动,看出对方似乎有话要说:“姜喜,你可是还有什么发现?”
“这个……”姜喜迟疑了一下。
他之前为斥候,发现了段部的踪迹,所以急往代县,当面给陈止诉说所见,当时就因为说话条理分明,给陈止留下了深刻印象。
等攻城过后,得知段部溃败,姜喜立刻便要求回到前线,于是带着陈止的命令赶回了代县,把消息传达给两杨后,又拒绝了休息的命令,而是第一时间回到了岗位。
这种敬业的表现,立刻就让两杨对他高看一眼,再加上因为王牛的引导,以及先后立功、见了不少人物,姜喜的眼界已经打开,说话也很有章法,更是让人不由对他另眼相看。
便比如这次,虽然是派出斥候外出,但询问的时候就只让姜喜过来回答,其实就是一种默认领导权的行为。
同样的,能被人如此看重,姜喜当然也有了过人之处,越发自信,因而能够自己判断事物了。
在听到询问后,他只是迟疑了一下,就很快给出了答案:“我等混入其中的时候,听到不少人在说,那位中郎将兴许是带兵去阻拦鲜卑人了,但这些都没有实证,为屯镇中道听途说之言,是以刚才才没有说出来。”
“阻拦鲜卑人?”杨宋满脸诧异和古怪的表情,“这可是奇了,他才刚刚放了一批鲜卑人进去,现在突然想起来阻挡了?”
“实际上,”姜喜整理了一下措辞,小心的说道:“据我们了解,汪荃放进来的鲜卑人,并不是全部,这次段文鸯领兵过来,一共是将近七万人抵达了代郡,但汪荃出于安全考虑,只放进去一半,也就是三万人。”
“愚蠢!”杨元冷冷的说了一句,随后问道:“他现在去阻挡的,是否就是这余下的一半人马?段文鸯人不在这里,此处没有人坐镇镇压,那以鲜卑人的凶悍,很有可能会闹事。”
“据我等所知,并非如此。”姜喜再一次犹豫起来。
杨元看出了他的顾忌,说道:“战场军情,本来就难以准确无误,有所偏差在所难免,咱们也是临时过来探查的,你们能探到什么消息,那都不容易,毕竟严格算起来,本该是他苏辽掌控的探子,先在里面经营清楚,不断提供消息,不该咱们军中的斥候越俎代庖,如今还是时间太紧,突然决定要攻代北,你尽管说吧,真要是有什么问题,那也是我们做抉择的人的责任!这点担当,我们还是有的。”
“多谢君子体谅!”姜喜拱拱手,他还记得这位杨元先生,始终不承认自己是将领,因而在称呼对方的时候,姜喜格外小心。
现在,得到了免责的承诺,姜喜放心下来,于是他很干脆的说起了自己通过听闻,得到的情报——
“在这屯阵往北的草原上,大概七八里路之外,就驻扎着三万兵马,这三万人正是被段文鸯留下来的兵马;”
“据说本来人数还在三万以上,但其中混杂了一些沿途被收拢的零散小部族,段文鸯带着一部分离开后,这些小部族就抓住机会离开,因此前后逃走了约莫一千多人;”
“不过,他们本身就战力一般,余下的三万人中,至少有两万八是段部的本部兵马,纵不是段文鸯的嫡系,但也是经历了多次大战的。”
听着姜喜的汇报,杨宋忽然问道:“既然这些人就在北边几里之外,那汪荃带人去阻拦的是哪边的人?莫非是拓跋鲜卑?”
“不是拓跋部,”姜喜说出了一个让两人意外的名字,“是慕容部的人!听说是特地来支援咱们代郡的。”
“慕容部?”
杨宋、杨元对视一眼,都想到了之前的传闻,各有想法,但他们知道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。
“怎么样?”杨宋兴奋起来,“若不是陷阱,那现在岂不正是空虚之时?”
“正要突袭!”杨元冷笑起来,“不过要考虑到几里外的那支兵马,所以要一鼓作气!迅速拿下来!不给他们可乘之机!”
“我这就带兵冲过!”杨宋转身就要离开。
“等一等。”杨元却将他叫住。
杨元的眼睛里闪烁着寒芒,突出三个字来。
“先投?拢 蓝星,夏国。
肿瘤科病房,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。病房是单人间,设施俱全,温馨舒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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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,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。
他是癌症晚期,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,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。
此刻,路遥躺在病床上,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,想喝口水。
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。剧痛和衰弱,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。
这时,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:“表哥~你真是狼狈呢。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。”
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,翘着二郎腿,眼睛笑成一道缝。
“你求求我,我给你喝口水如何?”
路遥面无表情,一言不发。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,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,不差这一个。
男子起身,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,“表哥别生气,我开玩笑的,你对我这么好,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。”
说完话,他将水杯里的水,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。
被呛到,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,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,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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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张鑫,为什么?我从未得罪过你。你去星盟国留学,还是我资助的!”
张鑫将水杯放下,不紧不慢的说:“谁让你这么古板呢,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,又不犯法,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。”
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,道:“张鑫你这垃圾,狗改不了吃屎。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……咳咳……”
张鑫理了下领带,笑道:“你别血口喷人啊,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。这次回国,‘省招商引资局’还打电话欢迎我呢~”
路遥叹了口气,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,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,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。
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、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。他附身靠近,悄悄说道:琇書蛧
“表哥啊~其实呢,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,告诉你一声——你的癌,是我弄出来的~”
路遥陡然挣开眼,“你说什么!”
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,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,仅有巴掌大小,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,一看就很有年代感。
“眼熟吧?这是我亲手送你的,货真价实的古董。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,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。”
路遥马上认出来,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,天天摆在书桌上,时不时的把玩,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!
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,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!“你……”
“别激动~表哥,我西装很贵的。”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,小心的捏起铅盒,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。
“我赶飞机,得先走一步。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,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~”
说完话,张鑫从容起身离开。临走前,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。他原本就男生女相,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。
保镖很有眼力劲,赶紧打开病房门。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,提前发动汽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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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,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,还有无穷悔恨、不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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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很快,剧痛渐渐消失,只剩麻木,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。
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,即将失去意识时,胸口突然阵阵发烫,将他惊醒。
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,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,还在缓缓发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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