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陈止从太乐令升任秘书省的秘书监,这董绪也和周傲一样相随过来,如今还在秘书省担任着秘书丞一职。
之前无论是苏辽入京,还是陈止要打探京城的消息、情报,董绪都是其中的关键一点,时常会给陈止送来重要情报。
不过在私底下,董绪还和周傲保持着联系,两边的通信较为频繁,因为周傲在离开的时候,还拜托董绪帮忙照看家小。
另一方面,董绪的信中,还时常提及一些消息,这些消息是他借用职务之便,从那些造访秘书省的诸公那里听来的。
一般来说,涉及到北地和陈止的消息,董绪会直接寄给陈止,而与陈止关系不大的,涉及到寒门政策之类的问题,就会只告诉周傲,几乎成了惯例。
但这一次却有些不同了。
“太守有可能成为刺史?这不是升官么?这是好事啊,为何董绪特意标注是告知于我?这事可是涉及到太守了,为何不与之通报,独独是给我寄过来,还特意嘱托了送心的家丁,要在路上藏好,不要被人搜了去,直至亲自交给我的管事或者我的手上。”
眉头紧皱,周傲意识到这里面怕是涉及到不小的问题,背后必有蹊跷。
新汉的太守,固然是权柄众多,而边疆太守甚至还有领兵的权力,军政不能说一把抓,但至少掌握了大半,权力很大,比如那正在并州境内抵抗的刘琨,其实也就是一方太守,但靠着他在太守时累积的资源和人脉,在匈奴反叛、吞并并州后,尚足以拉起一支队伍,抵抗到现在。
不过太守的权柄再大,也是大不过刺史的。
刺史,在新汉的官僚体制内,算是一个分水岭了,
一个直观的比较,就是当初在徐州,那位徐州刺史张初,因为个人的好恶,以及考虑到天灾人祸的元素,可以直接建议,将一州的治所从北边搬迁到南边。
这里面固然有张初世家出身的原因,但同样也是刺史权柄的体现,更不要说这幽州的刺史王浚了。
边疆之地,郡守尚且有领兵之权,何况是幽州,这幽州经过王浚的经营,加上冀州、青州等地的战乱,和洛阳之间的联系越发微弱,再算上塞外胡人的影响,嫣然成了一个半独立的王国,他作为刺史镇守此地,赫然有了割据之实,更借着边疆战情,抗衡着朝廷的影响力。
甚至于,王浚还以幽州为根基,扩张版图,最后开辟和兼任了平州的刺史之职,只是看这些,就足以知道这刺史,尤其是幽州刺史的权力和影响力有多大!
“如果朝廷上真的有人,想让太守为幽州刺史,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?太守现在不还在担心幽州刺史王浚,会在战后和他翻脸,让代郡陷入困境么?若是一跃而成幽州刺史,那还用担心什么?别说代郡了,其他几个郡县也尽在掌握,又哪里还需担心王浚的报复和打压?”
周傲这般想着,心里不由跃跃欲试,他为陈止心腹,跟随陈止一路过来,也渐渐在代郡有了些影响力,如果陈止能更上一层楼,他当然也是水涨船高,是最得利的那一批人之一。
不过,周傲到底是在都城混过的,知道一件事不能光看好处,还要看到阻力,以及得罪多少势力,影响多少人的利益。
“嗯,王浚肯定不会轻易让位,这就是和他直接冲突了,但只要朝廷愿意支持太守,那可就好办了,王浚再怎么嚣张,不也要靠着边疆战事作为借口,和朝廷讨价还价,同时蒙蔽朝中诸公,以争取辗转腾挪的空间么?只要朝廷,嗯?”
他这边想着想着,继续往下面看了过去,顿时吃了一惊,终于明白为何董绪要这么神秘的,私底下告诉自己了。
“这想让太守为刺史的想法,居然是那个张应提出来的,为的居然是驱虎吞狼,顺便将太仆和杨家也牵扯进去,想要让两家和王浚相互消耗,所以朝廷上,不会提供任何的帮助,只会给太守一个名头!这简直是要将太守,架在火上烤啊!”
张应和陈止的恩怨不必赘述,此人在当政之后的头几件事,就有将陈止支出去这事,陈止出都城、北上此地为郡守,就有此人的关系。
“原来是皇上和广汉王要回京城,那位江都王赶到了威胁,于是想要做成一点事,被张应抓住了心思,以北地战乱为契机,又联系到王浚势大,朝中多有忌讳,于是提到了这件事,可以说让太守为刺史,只是其中的一环,除此之外,还有其他诸多提议。”
只是看着董绪的简述,周傲就能察觉到其中缘故。
“这坐镇中央、执掌阴阳的尚书令,果然厉害啊,三言两语之间,既可以为政,又能打压政敌,他们的这个谈论,是在东苑书阁中进行的,所以才让董绪有所发现,而董绪之所以先告诉我,再让我斟酌一下,再决定是否告知太守,就说明董绪也觉得太守这次遭遇了危机,未必能挺过去,不看好太守么?”
将董绪的书信放好,周傲陷入了沉思,心里着实难以决定,是否要告知陈止,于情于理而言,他都该将这事说了,可即便说了,眼下看来也不见得能有多大改变。
“太守与皇上关系不错,但听这信里面的意思,那位江都王是打算在皇上回宫前,把这件事定下来,到时候就算暂时不发,也只是时间问题,想来真正掌握朝政的广汉王,还是会给江都王这个面子的,太守便是想皇上建议,这事被压下去了,但总归会被王浚知道,到时候王浚担心太守谋夺其位,而太守反倒没了名正言顺的朝廷之令,说不定情况更糟!”
想着想着,他越发苦恼起来,便又拆开另外一封信。
这信是他的友人所写,那人如今在江南为官,听说不日就要被调动到京城了,过去与周傲的信件往来虽不频繁,但也不绝。
这信打开,先是叙旧,随后话锋一转,提到了自己要往京城为官,还有一二建议的名额,若是需要,可以帮周傲调动回来。
周傲越看,这眉头越是紧锁,那信上写的倒也直白——
“陈太守过去名声过人,世人皆知,我于江南也曾听闻,然世事变迁,而今其人得罪当朝尚书,又因佛评之事,不喜于江都王,周君随之北上,本欲成就一番功业,再归朝堂,然北地有王浚专权,有匈奴觊觎,今又有鲜卑战乱,代郡疲敝,非作为之地也,吾见君叔父,得其所托,为君在京城重谋差事,固比不上过往,但总好过在边疆朝不保夕,望周君思之虑之,以作答复。”
说白了,他的这位好友,也不看好陈止当下的局面。
这也正常,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,或许陈止挺过去,就是另外局面,可又有几人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,尤其是周傲这样的,好不容易复起,有了点盼头,却因陈止之故远离京城,如果最后因此前途暗淡,那可是真的一蹶不振了。
“可若无太守,我当初不过一混吃等死之徒,在衙门中白白耗费光阴,便是最后沉沦,也不过就是这般罢了。”
摇了摇头,周傲又打开另外一封友人之信,此人却不为官,而是一方富庶,名下良田众多,这封信写来,就是单纯叙旧,但字里行间中,依旧能看出规劝之意,但却是劝他辞官归家,也做个富家翁,远离政治旋涡的。
他这个友人的家,位于江南之地,信中就提及,说是江南也有不宁,有世家观北地、蜀地之乱,不满于朝廷对江南大肆征税,以贴补北方、西南,是以蠢蠢欲动,未来朝堂或许要越发动乱,还是尽早脱离,明哲保身。
周傲看着,却是苦笑起来,不由摇头道:“宫保却是糊涂了,若真是江南生变,朝廷混乱,别说如他一样在一地修养,就是走到天涯海角,又如何能独善其身?此吾不为也!”
这么想着,他打开了最后那封书信,也就是嵇法所书。m.xiumb.com
嵇法的来信,周傲是最意外的,他和这位世家之后的关系并不算亲近,最多是在公务上有所往来和接触,不知此人为何要写信给自己,还要避讳陈止,让家丁直接带来。
不过,看了几眼之后,周傲的眼皮子不由就跳了起来。
“嵇法居然是让我劝太守,主动退让,辞官归隐一段时日,用以避祸!”
原来,嵇法也从自己的渠道,知道了张应等人的谋划,而且比董绪知道的还要全面,据他所说,京城有不止一批人,想要怂恿陈止与王浚相争,他们坐收渔翁之利。
这里面,有的人是想要借刀杀人,以王浚压陈止,有的则是看重陈止的背景,又担心王浚借鲜卑之战壮大之后,彻底难治,于是想要以陈止为棋子,撬动北方大势,削弱王浚,为下一步拔除这个北地祸患做准备。
“好嘛,最后又说要招揽我,我什么时候成了香馍馍了!”
看到最后,周傲这心里越发纠结起来。 蓝星,夏国。
肿瘤科病房,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。病房是单人间,设施俱全,温馨舒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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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,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。
他是癌症晚期,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,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。
此刻,路遥躺在病床上,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,想喝口水。
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。剧痛和衰弱,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。
这时,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:“表哥~你真是狼狈呢。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。”
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,翘着二郎腿,眼睛笑成一道缝。
“你求求我,我给你喝口水如何?”
路遥面无表情,一言不发。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,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,不差这一个。
男子起身,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,“表哥别生气,我开玩笑的,你对我这么好,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。”
说完话,他将水杯里的水,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。
被呛到,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,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,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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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张鑫,为什么?我从未得罪过你。你去星盟国留学,还是我资助的!”
张鑫将水杯放下,不紧不慢的说:“谁让你这么古板呢,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,又不犯法,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。”
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,道:“张鑫你这垃圾,狗改不了吃屎。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……咳咳……”
张鑫理了下领带,笑道:“你别血口喷人啊,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。这次回国,‘省招商引资局’还打电话欢迎我呢~”
路遥叹了口气,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,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,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。
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、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。他附身靠近,悄悄说道:琇書蛧
“表哥啊~其实呢,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,告诉你一声——你的癌,是我弄出来的~”
路遥陡然挣开眼,“你说什么!”
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,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,仅有巴掌大小,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,一看就很有年代感。
“眼熟吧?这是我亲手送你的,货真价实的古董。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,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。”
路遥马上认出来,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,天天摆在书桌上,时不时的把玩,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!
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,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!“你……”
“别激动~表哥,我西装很贵的。”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,小心的捏起铅盒,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。
“我赶飞机,得先走一步。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,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~”
说完话,张鑫从容起身离开。临走前,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。他原本就男生女相,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。
保镖很有眼力劲,赶紧打开病房门。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,提前发动汽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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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,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,还有无穷悔恨、不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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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很快,剧痛渐渐消失,只剩麻木,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。
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,即将失去意识时,胸口突然阵阵发烫,将他惊醒。
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,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,还在缓缓发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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