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话一出,众耳回响——尤其是朱元璋,顿然间冲萧天投去惊诧的目光。
萧天用坚毅的目光望着朱元璋,似乎是在告诉对方,无论怎样趋势,也绝不会改变自己的信念……
朱元璋深吸一口气,看着被众军包围的萧天,前面是英雄荣耀的自己,后面是未知朦胧的远离,如同站在抉择关口一般。终于,朱元璋镇定一声,缓缓向萧天问道:“看来无论朕说什么,都改变不了卿之心意……朕也不再多说其他,只问一句——留在朕身边,成就英雄霸业;还是离开朕,从此隐没人世……”
萧天清楚,朱元璋对自己的不舍与挽留,这是给自己的最后选择。但萧天自己的内心不会动摇,已经决定了的意志,谁也改变不了。
夹杂在寒兵利刃包围之下,萧天没有说一句话,只是用眼神向朱元璋传达着心意。终于,“铁”下心来的萧天,一声不吭地转过身,卸下自己军将的头盔,往苏佳等人离开的方向缓缓走去。
朱元璋明白了,萧天的这一决定,终究还是选择离开了自己……
萧天转身后,再也没有回头,迎着数众焦灼的目光,与万千相向的锋芒,缓缓走下山去,直到背影渐渐消失在远方。
“萧兄弟……”一路目送着萧天离去,唐战在身后感慨交集,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痛楚,像巨石一般压在心头。
陆菁也是一样,只是比起唐战,心中更多了一份无悔的决定。
而那些许多曾经和萧天一起出生入死的众军将士,遥望着萧天的远去,神情中莫名掺杂着苦楚与悲凉,明明未有违抗军令,心中却油然一种说不出的痛。
朱元璋的表情更显死灰,眼下潼关胜仗在即,一切计划全都成功,可自己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。尤其是萧天离开的那一刻,不知为何,在朱元璋心里,似乎感觉这辈子都很难再见——萧天是自己这辈子所遇的,真正的英雄,但如今英雄并未相惜,反倒成了相离……
“皇上——”终于,徐达在一旁吱应一声,拉回了朱元璋的思绪,请令说道,“现在‘潼关边防图’重回我军手中,潼关之役胜在当前,还请皇上即刻调兵回营,谋以最后总攻之策!萧将军和苏御使虽离开军中,但不能因顾及个人私情,而误了军机大事——”
这个不用徐达说,朱元璋也清楚——或许自己早就算到了这一天,萧天与自己不相为谋,离开了自己。而眼下当重之务,既是以战局为大,自己需得收回顾念之情,转决军中之事。
而现在朱元璋唯一顾忌的,就是知道了这一切真相的陆菁——百般挽留的萧天走了,缠身毒瘤的陆菁却还在,潼关一战没有完全铲除自己的心腹,朱元璋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陆菁。
而陆菁同样也是如此,今日“捅破天窗”一事,自己必然成了朱元璋的眼中钉,就算是明着想要置自己于死地,朱元璋也是做得出来。
为此,陆菁像是准备做出大胆的决定,万念俱灰的眼神,准备随军回营……
“收兵——”终于,“琥丘风波”即平,常遇春一声鸣令,全军从列撤下山谷,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。
唐战和陆菁二人也不例外,先行跟随部队回到了大本营……
天亮之后,山脚驻地,朱元璋召集众军主将,准备商议总攻讨伐战略一事。然各属军将几近到齐,唯独唐战和陆菁却不见人影,不知此时身在何处……
先锋军部营处,陆菁正独自一人在帐中收拾着东西,像是准备要离开的样子,表情略显匆忙,连唐战都不在身边。
不过虽然匆忙,陆菁却一点也不慌乱,似乎是早就决定好了,就等今日一早行动……
“苏姐姐和萧大哥走了,我和傻蛋也不能继续留在这儿……”陆菁一边收拾着包裹,一边心中暗暗道,“潼关一战过后,朱元璋一定不会放过我和傻蛋,迟早都会找出机会和借口,将我和傻蛋抹杀……对不起傻蛋,没能完全实现你的愿望,因为我不想让你死。虽然你一直怀揣着拯救苍生的理想和抱负,可现实往往黑暗无情……功高震主,独裁除异,政治上的争斗,永远比江湖要险恶太多,这不是我能改变得了,也不是傻蛋你能改变得了……”
说着,陆菁的表情流露出绝望与矛盾,从来没有想过,昔日满含一腔热血,如今却落得分崩离析、逃荒下场,说不出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。
收拾包裹差不多了,陆菁摸着腰间的饰物,看最后还有没有遗失什么。然而不经意间,陆菁摸到了一件莫名感触的东西,拾起一看,竟是一件红色的织绣。
陆菁顿时伤情涌出,因为这件织绣不是别的,正是玲珑生前送给自己保平安的护符。而这件织绣,陆菁也分成了四份,分别给予了唐战、萧天和苏佳三人,示意着乱世之中,彼此四人相互照顾、有难同当。
苏佳苏醒的那晚,在织绣面前的誓言,陆菁还记忆犹新……
(回忆中)……
“没想到那个郑羽化,居然这么厉害,连苏姐姐你都不是对手……”陆菁想起事情的因果,缓缓低沉道,“本来作为我军的使者,共同讨伐陈世今,现在却成了我们的敌人……”
“嗯……”提起郑羽化,苏佳心中又起伤痛,在一旁皱紧眉头,绝心难复。
“还是,不要再提这事了……”萧天在一旁看着难过,哀沉说道。
“不过不管怎样,至少苏姐姐你性命无忧,也算是大难不死吧……”陆菁想了想,遂从腰间拿出一件红织锦绣,将其拆成四份,似乎别有意图。
“菁儿,你这是干什么?”唐战看着陆菁手中的织绣,不禁问道。
陆菁像是想起伤心的往事,语气悲沉道:“这件织绣,是玲珑生前亲手缝织送给我的,愿我在外事事平安……玲珑已经不在人世,可这件织绣,我还一直带在身上……”
听着陆菁诉说逝去的姐妹,众人心中一阵心酸。
“故人虽逝,但众心平安,我相信玲珑的在天之灵,也将思念一直寄托在这件织绣上,为我祈福……”陆菁触景生情道,“战争涂炭,九死一生,不知哪一天,我们身边的人,会一个个离我们而去……我们也亲身经历了——赵子川,玉如嫂子,南宫俊,慕容飞,他们一个个在我们眼前逝去,我们却是追悔莫及……”
提起死去的赵子川等人,众人一时眼神伤感——战争带来的伤亲故离,汴梁一战,是大伙儿此生难以忘却的悲痛……
“傻蛋就不说了……苏姐姐,萧大哥,你们两个是我此生最好的朋友,我不想再看着你们,像子川兄弟和玲珑一样,在我眼前离去……”陆菁满含深情,将手中的四件织绣分发众人,缓缓说道,“我把玲珑送我的织绣,分成四份,我们四人各拿一份——这件织绣代表着平安,我希望无论将来多少坎坷,或是命运分合聚离,我们四个都能平平安安,同舟共济渡过每一道难关……”
平日里爱说玩笑的陆菁,今天这是她有生以来,鲜有的顾念真情。也许看见苏佳的处境,想起过世的赵子川及玲珑等人,陆菁心里默然感悟。
三人接过手中的织绣,和陆菁一起,在心中默默立下誓言和挂念。
萧天接过织绣后,坦然一笑道:“啊,放心吧菁妹,无论今世多少坎坷,遭遇多少波折,我们都能平安渡过每一关,以此织物为证!”
唐战更是将织绣别在腰间,树以随身携带的护身符……
(现实中)……
无论将来多少坎坷,或是命运分离聚合,彼此四人都能平平安安,同舟共济渡过每一道难关——难忘的誓念刻骨铭心,可现在想来,却徒增一层悲伤。
苏佳走了,萧天也走了,如今自己和唐战也要走了,这句誓言如同一句可悲的玩笑,随着命运的风转,吹向不知何处的边际。陆菁不清楚,即使自己仍坚守着这份信念,将来是否还能有机会,四人平安再度重逢……
“苏姐姐……萧大哥……”陆菁悲伤中低落几句,遂拾起手中的包裹,准备离开营帐,找寻唐战而去……
而此时此刻,在潼关边境的另一座荒丘,一望无尽的风尘之下,苏佳及同门弟子众人,将陈世今的遗体埋葬于此。荒丘隔处,有一棵枯木正立其中,饱经着风沙的摧残,如同一个年迈将终的老人,沧桑之下似乎缓缓讲述着无尽的悲落,凭添几分哀愁与叹息……
坟冢立于前,石碑上只要“陈世今之墓”五个大字,苏佳和徐双等人在坟前满目悲伤祭悼,可唯独不见萧天的身影,也不知此刻人在何处……
“陈师兄……呜呜……”徐双一直在哭,从琥丘到这里,再到将陈世今的遗体埋葬,始终没有停止过,“你曾经一直希望,我能变得和忆瑶师姐一样……练就‘追风九剑’……我现在成功了,你却走了……连看都来不及看一眼……呜呜……”
无尽的悲痛冰冷一般,侵袭着众人的心底,却又痛苦难耐挥之不去。不只是徐双,得知真相后的吴贤和鲁涛,也在墓前流露出悲伤的面容。
“陈师兄,你为了天下百姓,身败名裂隐忍三年,最后却落得如此结局……太不公平了,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,为什么?——”吴贤甚至情绪激动,悲伤中带着忿忿的语气。
“都是我……”然而,苏佳却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,战战兢兢道,“是我亲手杀死了陈师兄,是我害死了他……我曾经害死了小红姐姐,现在又害死了陈师兄……我到底做了什么,做了什么……”说着,苏佳瞳孔颤抖地望着自己的双手——自己这双,自认为沾满无辜鲜血的手。
再次提到红云的死,一旁的郑羽化再起心痛,但他清楚,这一切痛苦根源的背后,并不是苏佳的错。郑羽化拍了拍苏佳的肩膀,缓缓安慰道:“小师妹,别责怪自己,这不是你的错……在知道一切真相之前,换做是谁,都会想要亲手杀死他……”
“呜呜……”苏佳没有再说话,终究女孩心灵的她,饱受命运与谎言的折磨,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——尤其是陈世今的死,自己复仇三年的决心,到头来却是一个可悲的笑话,如同被命运折磨与戏谑,简直像是对生命莫大的残忍。
“总之,回到追风派后,我们会广召天下,陈世今的真正身份……”郑羽化试着转移话题,安慰不失坚定道,“陈世今是英雄,我们不能让他背负着误解的罪名而死——”
“忆瑶姐姐,你也别太难过了……”鲁涛在一旁,也安慰着自己的师姐道,“郑师兄说得对,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……”
苏佳缓和许久,才稍微静下了情绪,两眼哭红地望着坟冢,延绵不尽的痛苦袭上心头,让自己窒息难受却又无法发泄。最后留在心底的,只有悲伤和没落,以及无论怎样也摆脱不了的,命运的枷锁……
“潼关战事结束,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,虽然结局让人悲痛,但我们也要回去了……”郑羽化作为师兄,仍然担负着师门之务,冷静下来冲苏佳说道,“小师妹,我们不能留下来陪你了,你自然也不可能随我们回去,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,全都看你自己……”
渐渐平定下来的苏佳,也面无表情冷声应道:“我知道了,回去的路上,你们自己也要小心……如果有机会,希望我们还能再见,不过那将可能会是,我与莫天行了结恩怨的时候……”
“忆瑶师姐……”看着陈世今的命数结束,苏佳却还顾念着自己与莫天行的恩怨,怕是同样的悲剧可能再度上演,徐双不由战兢念念道。Χiυmъ.cοΜ
“我会照顾好小双她们的,小师妹你放心……”郑羽化答应一句说道。
“还有——”苏佳似乎还要强调什么,特别提醒一句道,“郑师兄你和莫天行的恩怨,还是暂时放下的好……潼关一行我与郑师兄你以及陈师兄死战数番,我想莫天行派来跟踪的眼线,应该也清楚了我们的一举一动——我怕郑师兄你过于表露,可能会暴露你的真实身世,要是莫天行知道你是当年襄阳的遗孤,恐怕……”
“我知道,这个我心里有数……”提到莫天行的事,郑羽化谨慎回应道…… 蓝星,夏国。
肿瘤科病房,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。病房是单人间,设施俱全,温馨舒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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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,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。
他是癌症晚期,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,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。
此刻,路遥躺在病床上,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,想喝口水。
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。剧痛和衰弱,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。
这时,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:“表哥~你真是狼狈呢。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。”
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,翘着二郎腿,眼睛笑成一道缝。
“你求求我,我给你喝口水如何?”
路遥面无表情,一言不发。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,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,不差这一个。
男子起身,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,“表哥别生气,我开玩笑的,你对我这么好,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。”
说完话,他将水杯里的水,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。
被呛到,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,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,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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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张鑫,为什么?我从未得罪过你。你去星盟国留学,还是我资助的!”
张鑫将水杯放下,不紧不慢的说:“谁让你这么古板呢,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,又不犯法,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。”
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,道:“张鑫你这垃圾,狗改不了吃屎。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……咳咳……”
张鑫理了下领带,笑道:“你别血口喷人啊,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。这次回国,‘省招商引资局’还打电话欢迎我呢~”
路遥叹了口气,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,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,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。
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、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。他附身靠近,悄悄说道:琇書蛧
“表哥啊~其实呢,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,告诉你一声——你的癌,是我弄出来的~”
路遥陡然挣开眼,“你说什么!”
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,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,仅有巴掌大小,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,一看就很有年代感。
“眼熟吧?这是我亲手送你的,货真价实的古董。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,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。”
路遥马上认出来,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,天天摆在书桌上,时不时的把玩,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!
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,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!“你……”
“别激动~表哥,我西装很贵的。”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,小心的捏起铅盒,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。
“我赶飞机,得先走一步。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,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~”
说完话,张鑫从容起身离开。临走前,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。他原本就男生女相,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。
保镖很有眼力劲,赶紧打开病房门。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,提前发动汽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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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,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,还有无穷悔恨、不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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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很快,剧痛渐渐消失,只剩麻木,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。
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,即将失去意识时,胸口突然阵阵发烫,将他惊醒。
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,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,还在缓缓发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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