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因为这事情,皇上您当年早就知道……”陆菁突然低身道。
“朕早就知道?”朱元璋依旧明知故问道。
“没错,蒙元朝廷设下‘剑道大会’之计,目的专为对付当年还是吴王的皇上……”陆菁说着,口气随之一变,眼神坚毅道,“可反过来利用这个计谋的,却是皇上您——顺应此计,皇上您当年便来了个‘将计就计’!”
朱元璋听到陆菁突变口气,眼神一凝……“不知军师何出此言?”朱元璋冷笑中继续问道。
“当年朝廷设下此计,广布张扬剑道大会,就是为了做给您看……”陆菁继续道,“皇上您是清楚的,注意到蒙元朝廷对您的针对,于是想要将计就计……其实早在北伐之前,皇上您就有征服中原的雄略,汴梁迟早也是囊中之物,因此为求胜局在握,两年前便已派眼线潜入汴梁,打探城中的军政底细……”
“你说朕派眼线?”朱元璋反声问道。
“没错——”陆菁应声一句,遂眼神直望朱元璋,坚定正视道,“这个人,就是何一凡——”
一语道破真相,朱元璋不禁冷颤一瞬,背后握于手中的佩刀,也是出鞘前战兢不止……
陆菁没有在意朱元璋背后的动作,继续道:“两年前,皇上就已系好崆峒弟子,以借剑道大会之事,潜入汴梁,意图查探城中军务的一切底细……”
“你说何一凡是朕派出的眼线……”朱元璋震惊一会儿,随即问道,“那你倒是说说看,他一个武林弟子,遭受蒙元朝廷敌视提防,有什么办法查探城中底细?”
陆菁稍许闭眼,继续说道:“两年前,末将友人夜闯相府,无意得知军事机密,为此相府躁动不安一阵……何一凡当时身在汴梁,自然也是了解这个情况。可是众人并不知剑道大会的秘密藏于相府,对此事只是不闻不问;但皇上您却是心知肚明,剑道大会秘密已是小事,在您眼中,却是看中了相府这块‘富藏’之地……”
“你说相府是富藏之地……”朱元璋跟上道。
“因为在此之前,何一凡已经受皇上委托,潜身汴梁,打听城中军政的一点一滴……”陆菁继续道,“那晚相府‘贼人’闯入,却是闹得朝廷将士满城风雨,何一凡得知后,并不知道是因为‘剑道大会’秘密所致……相反,看着汴梁官府‘坐立不安’,全城戒备,何一凡的第一直觉,应该是那晚有军事机密泄露——所以,从那以后,受皇上所托调查底细,汴梁相府便成了何一凡眼中‘机密富藏’之地……”
“就算剑道大会秘密属实,可你为什么说,机密全部藏于相府之中,有凭据吗?”朱元璋继续问道。
“有——”陆菁睁开眼,坚定说道,“昨日我与唐将军首次前往相府巡视,却见外院士兵所押之物,多为府中将士军火名册,而在后院其他重要机密文件,早在战前就已被汪古部扎台及王大生等人烧毁得一干二净……虽然战事后期,这些存留的名单文件根本一文不值,所以战前敌人并没有烧毁,但在战事还未开打甚至是两年前的局势,这些东西对当年招兵募马的皇上您来说,就是敌城底细的军事机密——就是这些东西,让皇上对汴梁军防有了知根知底的了解,包括军队战力的人数,军火配制……”
“你意思是说,朕当年反过来利用剑道大会这个契机,收买参加剑会的崆峒弟子,趁此调查了汴梁的军事底细是吗……”朱元璋低声问道。
“没错——”陆菁毫不犹豫道。
“就算你推测的都是真的好了,那你倒是说说看,何一凡到底是用什么方法,了解到汴梁城军事政治的机密……”朱元璋继续冷问道,“朕刚才说过了,两年前汴梁剑道大会,虽然众多武林弟子能够身处城中,可越是这样,蒙元朝廷对武林势力的提防愈加严密,城中戒备毫不疏忽……而且近些年战火殃及不断,除了剑道大会,朝廷更是对中原武林势力防备有加,这样别说是两年,就是潜伏二十年,何一凡也没机会调查到汴梁军机的一丝底细……”xǐυmь.℃òm
“因为何一凡动用了一计,放松了蒙元朝廷对其的警惕……”陆菁继续补充,两眼直视着朱元璋,突而语气一变道,“不对,末将心想,应该是皇上您向何一凡传达的指令,让其执行才对……”
“是何计?”朱元璋不知为何,陆菁越往下说,自己心中越是不安,但表面上依旧装作镇定问道。
“反间计——”陆菁斩钉截铁道。
朱元璋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陆菁。
陆菁继续道:“没错,蒙元朝廷的确提防中原武林势力,尤其是两年前的剑道大会,为求‘策反’计划成功,行事更是谨慎……但是皇上您应该也清楚,为了对付武林势力,蒙元朝廷还非常爱做一件事——那便是以荣华俸禄收买叛门的武林弟子,借其之手,剿灭敌对武林势力或者是出卖‘叛军’情报……为此,唐门世家的唐天辉,以及追风派的陈世今等等,皆是如此……”
“那何一凡呢?”朱元璋继续问道。
陆菁回答道:“至于何一凡,皇上您却行了一件非常厉害的计谋……反间计——命何一凡假装出卖皇上军队的情报给蒙元朝廷,从而让其误以为何一凡为唐天辉、陈世今等叛门之辈,收买其中,以此针对皇上……孰不知,何一凡却是皇上您安插在蒙元军队中的一根‘毒刺’,拉拢朝廷,只身间谍,为皇上您换取了无数有关汴梁军机的珍贵情报……由此,这两年潜伏汴梁,何一凡与汪古部扎台、王大生等部将关系密切有加,几番来往,军机情报经过流出,皇上您也得到了无数想知道的,汴梁军防的秘密……”
陆菁几番言辞,也解释了昨日相府守卫言行之疑……
“所以说今日何一凡来朕帐中……”朱元璋像是心中放下了什么,眼神一低,暗暗说道。
“何一凡来皇上帐中,是最后一次间谍任务……”陆菁低身道,“汴梁战事结束,势力覆灭,今日何一凡送来的,是汴梁城中最后的情报……但是因为被末将等人发现疑点,一路尾随,皇上您对末将提防,不想将秘密泄露于我,所以……”
“所以朕亲自动手,杀了何一凡,以封其口……”朱元璋表情一变,坦然不再隐瞒道,“可谁想到,你还是知道了……不过朕倒很好奇,你和何一凡从未见面,却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?”朱元璋像是还有问题道。
“就是汴梁谈判那晚,我不在先锋营,还是在皇上您身边……”陆菁低下头,神情莫名悲伤道,“按计划与左君弼于城郊谈判,却是遭遇王大生军变偷袭……没错,何一凡之前潜伏城中,得知了王大生军变的消息,皇上您早有准备;但为了试探我军实力,并为攻打汴梁做好军令准备,便急中派遣何一凡快马加鞭通知我营,命萧天将军等人前往救驾……可是通知之时,却露出了破绽——一来以末将的名号通知萧天将军等人,二来称呼萧天将军为‘平威将军’……”
朱元璋似乎是明白了什么,眼神一凝。
“没错,这是皇上您计划中唯一阙漏的地方……”陆菁继续说着,语气愈加低沉道,“因为末将和何一凡从没见过面,当时他不可能是以末将的名号前往通知……末将心想,皇上是怕我提早看出何一凡之疑点,所以从未让末将与其见面;孰不知,正是此故意‘提防’之举,却成了末将查明真相的最关键突破口……”
朱元璋眼神一定,似乎是明白了什么……“你太聪明了……”须臾,朱元璋冷冷说道,“所以朕才说,陆军师你才是最可怕的人,无论朕怎样用计,都逃不过你的法眼……”
“为什么要逃过末将法眼……”陆菁却在一旁低沉道,“末将是皇上的人,可皇上却把末将当敌人……”
“朕欣赏你的才智,但也害怕你的才智——统一中原的霸业,有朕之王者之师,也有陆军师举世无双之谋略,二者皆有其功……”朱元璋明人不说暗话,毫不隐瞒道,“但是一统天下王者之路,不需要有两位霸主,一山不容二虎,即使是君臣之顾,亦是如此,这个道理朕想卿应该懂得……”
“可末将并不是王者,也没有皇上您的雄图霸业……”比起朱元璋的粗犷,陆菁倒显“没落”道,“末将承认有之将才,但从未想过功高伟业……末将之所以行军入营,只为助他完成理想志愿,仅此而已……”陆菁口中的“他”,自然是指唐战——和朱元璋不一样,朱元璋起兵打仗,是为了江山霸业;而陆菁用兵如神,仅仅只是为了心爱人的理想……
但朱元璋并不会相信这一套,自己的帝王之路,容不得揉进半点沙子,比起军队强大的蒙元朝廷,自己身边的谋士陆菁,倒成了自己霸业之路的最大障碍……
陆菁似乎还有话说,继续低沉道:“是啊,皇上您安何一凡为眼线,两年间得知了汴梁军机的一点一滴,军队的人数,军火的战力……一边攻城伐略,一边算计我军,为求削弱我军的实力,不惜供给我军火药不足,不得已我军只能以血肉之躯强行攻城,死伤无数……‘鬼门崖’前,亲眼所见赵子川将军孤军奋战,却是不施援手……赵子川,南宫俊,慕容飞,先锋军中的众军英将,末将生前挚友,全部因为皇上的‘不顾’,战死沙场……这些都是皇上您……这些都是你……嗯……”说话间,陆菁愤恨中带着泪水,不禁双拳紧握,咬牙饮恨道——没错,朱元璋百般算计自己,最终“造就”了赵子川、南宫俊、慕容飞等人的悲惨结局,这一切到底是朱元璋的错,还是自己的错……
朱元璋看出了陆菁的悲痛,嘴角一笑,至少自己的目的依然达到,不禁冷笑道:“对啊,就是朕故意算计你们先锋军,是朕害死了赵将军他们……朕也不怕被你知道,毕竟你是聪明人——聪明人面前无论说什么,都不过是幼稚……朕这么做就是让你知道,朕的天下无人可阻,欲成大事,至亲可杀……”。
听到这句话,陆菁更是心中痛如刀绞,朱元璋在自己面前毫不隐饰,说出了内心的想法,陆菁不禁痛惜道:“可是,臣等效忠皇上,毫无反心,为何皇上却要……”
“功高震主——你是聪明人,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啊……”朱元璋继续冷笑道,“战场上用兵如神,但是政治,尔等江湖走卒不过了了……当然,命运是死是活,尔等也皆掌握朕之手中,接下来是去是留,尔等好自为之……”
陆菁一边隐隐哽咽,一边低头不语,心知朱元璋在自己面前道出真言,一切幻想都已绝望……痛心疾首良久,才缓缓沉问道:“好了,皇上您让末将说出真相,末将全都尽言……与何一凡一样,末将现在是生是死,皇上您自己决断……”说出这话,陆菁似乎是做好了被灭口的准备,整个人陷入了悲痛谷底。
朱元璋手中,背后的佩刀蠢蠢欲动,似乎下一刻便会出鞘见血——命之将绝,恐怕绝望中的陆菁,临死前也不会还手……可是不知为何,看着陆菁低头沉痛的表情,朱元璋似乎有些心有不忍,手中的刀迟迟未有拔出……
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凝固,营中朱元璋与陆菁二人伫立而对,沉默不言……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结局会变成这样……”不知何时,朱元璋心中却是暗暗矛盾道,“他们可是助朕平定天下的功臣,为什么结局变成了朕要杀了他们……到底是谁错了?朕错了,还是他们错了……天下的霸主只有一个,可有必要将他们统统杀光吗……”
人心,名利,权位……谋算于战争之上,比世间一切都要残忍,那便是政治斗争——欲成大事,至亲可杀,再多功绩不过转瞬,天下国家利益,终究不在乎个人死活……唯独当权者能决定所有人的命运,而这个人,就是朱元璋自己……
可心中不知为何,朱元璋迟迟下不去手,在陆菁面前,犹豫不决的他,至始至终没有拔刀……
“噌——”轻微一声刀鞘,朱元璋最后竟收回了刀,放弃了杀心……
陆菁缓缓睁开眼睛,刚才还做好了一死准备,这回却是对朱元璋的收手感到疑虑……
“你这个聪明人,这回却是自作聪明了……”朱元璋收回冷笑,微微说道,“朕从来没说要杀了你……朕说过了,此番叫你前来,是商讨有关洛阳战略之事……君无戏言,务之尽祥……”
悲伤中,陆菁眼神略显惊异,虽然不知为何,但她明白,此时的朱元璋暂时没了杀戮之意…… 蓝星,夏国。
肿瘤科病房,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。病房是单人间,设施俱全,温馨舒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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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,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。
他是癌症晚期,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,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。
此刻,路遥躺在病床上,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,想喝口水。
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。剧痛和衰弱,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。
这时,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:“表哥~你真是狼狈呢。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。”
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,翘着二郎腿,眼睛笑成一道缝。
“你求求我,我给你喝口水如何?”
路遥面无表情,一言不发。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,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,不差这一个。
男子起身,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,“表哥别生气,我开玩笑的,你对我这么好,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。”
说完话,他将水杯里的水,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。
被呛到,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,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,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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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张鑫,为什么?我从未得罪过你。你去星盟国留学,还是我资助的!”
张鑫将水杯放下,不紧不慢的说:“谁让你这么古板呢,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,又不犯法,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。”
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,道:“张鑫你这垃圾,狗改不了吃屎。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……咳咳……”
张鑫理了下领带,笑道:“你别血口喷人啊,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。这次回国,‘省招商引资局’还打电话欢迎我呢~”
路遥叹了口气,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,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,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。
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、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。他附身靠近,悄悄说道:琇書蛧
“表哥啊~其实呢,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,告诉你一声——你的癌,是我弄出来的~”
路遥陡然挣开眼,“你说什么!”
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,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,仅有巴掌大小,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,一看就很有年代感。
“眼熟吧?这是我亲手送你的,货真价实的古董。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,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。”
路遥马上认出来,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,天天摆在书桌上,时不时的把玩,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!
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,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!“你……”
“别激动~表哥,我西装很贵的。”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,小心的捏起铅盒,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。
“我赶飞机,得先走一步。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,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~”
说完话,张鑫从容起身离开。临走前,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。他原本就男生女相,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。
保镖很有眼力劲,赶紧打开病房门。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,提前发动汽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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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,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,还有无穷悔恨、不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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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很快,剧痛渐渐消失,只剩麻木,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。
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,即将失去意识时,胸口突然阵阵发烫,将他惊醒。
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,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,还在缓缓发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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