鱼梁雨夜,铁卫灭,西城塌,百骑亡。
当第一抹阳光洒进这座富饶古城时,也同样照出了巷道前的人影绰绰。
“千疮百孔的芙蓉巷,尸骨无存的百骑将……”
手指抹过石板地面,两名穿着彩绣绸衫面白无须之人碾动指尖,声音尖细,抬头冷笑。
“我说高文陆,您是拿绣衣使当神仙了吧?”
“就这,能令刀气纵横三十丈的家伙,让我们这些细胳膊细腿的人去追查。”
“百名铁卫再加上江河七重的百骑将,别说全尸了,连块碎肉都找不到。哼,这咱家还想死的时候能与宝贝合葬呢。”
“真正的南诏送碑使死在您这。啧啧……渣渣都没了。”
二人捏着兰花指你一言我一语,直接让对面的太守脸色涨得血红,却还不得不强忍着心头怒意求道:
“二位……”
“免谈。”两名绣衣使一高一矮,阴冷的眼神似毒蛇,讥讽的摆摆手指。
“咱家可还惦记多活三十年呢。黑水骑的事,自己解决。”
“咱们走~~”拉长的尾音带着某种变态似的妖娆,两名绣衣使扬起下巴冷哼一声,竟是转身就走,毫不留恋。
“那二位,出手之人境界如何,可否告知?”情急之下,太守在身后高喊。
“不知道,反正比你鱼梁的十丈城墙高。”撩起的门帘之后,兰花指厌恶的一甩,马车一溜烟的跑走,只留下尖酸刻薄的声音缓缓消散。
“安敢辱我!这帮断子绝孙的妖人!”
高文陆差点就拔出自己的佩刀扔过去。
这帮绣衣使,不但不干活,还敢侮辱他一城太守!
强忍怒火,高文陆看向身侧,“石将军,我会再度禀报郡守!现在此事,你怎么看?”
石兴错,依然身披黑水重甲,却未带着铁盔铁面,露出那张年轻而冷漠的脸孔。
“宋骑将竟是真正的送碑使……所以,此事或可推断,是某些宗门大能想要抢夺太古第一碑的拓文!”
“这、这已经不是本太守能够处理的事情了,石将军你说……”
“黑水骑自有处理。”石兴错扬起手掌,打断高文陆的话,眼神冰冷如铁。
至于那被高天裳和赵元尘暗中安排想要今日吊到城门的秦隐,他则是想都没想过。
这种蝼蚁,不够资格进入他的视线。
真要去想,那也是和铁卫们一同被卷成了血泥。
重兵封城,消息却不胫而走。
南郡之南,始有照月境大修行者现身,前往鱼梁。
这一方天地,终于沸腾。
……
……
痛,全身僵硬。
冷。
腹中饥饿。
我、还活着?!
秦隐猛地睁开眼睛,想要起身,然而肋下剧痛让他根本调动不起那些肌肉,整个人保持着一个靠坐的姿态。
半山,竹舍。
星垂阔野。
窗外山风细吹,溪水潺潺。
“我……没死……”
似喉咙被强行挤压而发出的沙哑之声传出。
秦隐低头,看着自己全身仍是衣着褴褛,伤痕依旧,却感觉陌生无比。
“不,你已经死了。”
“生死无妄丹,天阶下品,即死之人可续生机十二时辰。”
淡淡的声音从侧面响起,白须白衣的孙吾刀负手走来。
当褪去那市井匠人的伪装之后,这名老者目光中透出的是阅过岁月与生死的深邃,还有那对生命的漠视。
“是不是感到很冷,再感受下你的心脏,它还跳动吗?”
秦隐默然,他确实没有感受到心脏的跳动,取而代之的是胸骨正中,至阳穴位内……有一股正在强行不断收缩挤压全身血液的力量。
至阴飓飓,至阳赫赫,两者成和,万物生焉。
当年习遍武学,这其中至要他自然记得清楚。
秦隐眼中古井无波,平静抬头,“现在过了几个时辰?”
“十一。”
孙吾刀低头俯视秦隐,声音飘渺而淡漠,“最后一个时辰,打通至阳与心室之路,你便可闯过生死玄关。”
“如何打通?”秦隐的声音沙哑僵硬,但这四字之后透出的意志却是坚决如铁。
执念不尽,他绝不死!
“踏上修行之路。”孙吾刀一句话,如石破惊天。
秦隐猛然昂首!
瞳孔中第一次闪过不可置信,目光耀动。
“我可以修行!?”
“老夫有一法,旁人不可,你可。”
“请授我此法!”
秦隐牙齿咬合之间咯吱作响,纵然全身剧痛,纵然关节僵硬如木偶。
但秦隐却以莫大意志向后重重一靠,体内传来骨骼与肌肉强行扭曲的牙酸之声,竟借力生生挺起!
孙吾刀打量秦隐,宛如一名木工雕刻前在静静欣赏着一块绝世好料。
屋外,风拂过竹叶,山林作响。
屋内,灯火跃动。
孙吾刀右手两指并拢,轻轻竖起。
一刹那,三丈之内,如死安寂。
风声、水声、虫鸣、鸟叫,全都消失不见。
肉眼可见的,丝丝乳白灵力,似水似雾,从四面八方凭空抽出,凝聚于指尖。
最终凝实为一柄寸长小刀。
天地威压,尽聚于此。
在秦隐眼中,那刀的锋芒,足以刺穿灵魂!
“你不是一直喊我孙木匠吗?”
“老夫姓孙,也确实是个木匠。不过在于是以朽木为木,还是以这山峦天地为木的区别而已。”
“昔日圣人衍造化,封绝天地。老夫以人作诸天,自闭五感,重归混沌无窍之态,凭三甲子创此功,名《太一纹天录》。”
淡淡的声音中,孙吾刀手指缓缓放下,指尖遥对秦隐。
刀芒,灵力威压涌动如天塌。
竹舍内,声音回荡,威严厚重如山峦。
“这是一条螳螂奋臂、飞蛾扑火、披荆斩棘之路。非大坚忍、大毅力者不可为。”
“此功引天地灵力为刀,以己身为木!修成之后,三千灵脉,将皆由你刻!自此你命如野火,生死不测于天。”
“你所踏过的路,将是一条别人从未走过的路。”
“只要在这最后一个时辰,能承受住这百刃刺心之痛。”
“秦隐。老夫问你!你可敢为?”
如洪钟大吕,振聋发聩。
秦隐仰头,看着那须发怒张的老匠人,那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个越来越张狂放肆的笑容。
笑声里是那一如既往、不曾消逝的……xiumb.com
气吞山河万里的豪迈。
“区区小痛,又安能撼我心中玄铁!”
孙吾刀眼皮轻轻撑开,目光深邃如星辰。
“这通天之下,我已布火种四八,你将是最后一个!莫让老夫失望!”
二指灵刃,刹那间刺入秦隐胸骨正中。
咯吱。
骨裂之声与呼啸狂风同时涌起。
以指尖为中心,四面八方,天地灵力开始疯狂汇聚。 蓝星,夏国。
肿瘤科病房,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。病房是单人间,设施俱全,温馨舒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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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,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。
他是癌症晚期,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,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。
此刻,路遥躺在病床上,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,想喝口水。
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。剧痛和衰弱,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。
这时,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:“表哥~你真是狼狈呢。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。”
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,翘着二郎腿,眼睛笑成一道缝。
“你求求我,我给你喝口水如何?”
路遥面无表情,一言不发。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,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,不差这一个。
男子起身,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,“表哥别生气,我开玩笑的,你对我这么好,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。”
说完话,他将水杯里的水,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。
被呛到,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,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,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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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张鑫,为什么?我从未得罪过你。你去星盟国留学,还是我资助的!”
张鑫将水杯放下,不紧不慢的说:“谁让你这么古板呢,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,又不犯法,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。”
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,道:“张鑫你这垃圾,狗改不了吃屎。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……咳咳……”
张鑫理了下领带,笑道:“你别血口喷人啊,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。这次回国,‘省招商引资局’还打电话欢迎我呢~”
路遥叹了口气,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,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,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。
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、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。他附身靠近,悄悄说道:琇書蛧
“表哥啊~其实呢,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,告诉你一声——你的癌,是我弄出来的~”
路遥陡然挣开眼,“你说什么!”
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,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,仅有巴掌大小,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,一看就很有年代感。
“眼熟吧?这是我亲手送你的,货真价实的古董。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,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。”
路遥马上认出来,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,天天摆在书桌上,时不时的把玩,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!
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,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!“你……”
“别激动~表哥,我西装很贵的。”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,小心的捏起铅盒,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。
“我赶飞机,得先走一步。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,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~”
说完话,张鑫从容起身离开。临走前,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。他原本就男生女相,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。
保镖很有眼力劲,赶紧打开病房门。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,提前发动汽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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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,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,还有无穷悔恨、不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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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很快,剧痛渐渐消失,只剩麻木,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。
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,即将失去意识时,胸口突然阵阵发烫,将他惊醒。
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,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,还在缓缓发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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