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上起来的时候,浅白候在门外,像一尊雕像,敛着声色,一动不动。
见她出来,立马汇报着严越的安排。“先生让你先挪开时间,下午Jen博士要来给你检查身体。”
“哦。”她浅浅的回复。见严越不在,以为去上班了,对于昨晚的事,心里有些不自然。
幸好不用一早上起来就面对。
“还有,你的工作可以辞掉了,先生准备过几天让你回国。”
“回哪里?”
浅白顿了一会儿,说了一句“云市”,说完后观察着面前女人的反应。却之间她只是淡淡的点点头,就再没有多余的表情。松了一口气。
对于回国,言商一点也不意外,她在M国已经待了两年,最近一年以来,严越都在把生意转向国内。所以回国应该是必然,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。
她的工作也简单,在私立学校当孩子们的中文老师。
这也是严越帮自己找的,说是怕她待着无聊。而他一天也总有忙不完的工作,没有多余的时间陪她。
“那得先去学校把工作辞了。”言商说。
浅白跟着言商到了餐厅,把严越早就准备好的早餐放在了她面前。
“好,言小姐先吃早餐,等会我开车送你去。”
言商看着桌上准备好的早餐,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安排,吃完早餐就喝药。她身体不好,又有些贫血,不吃早餐会头晕。
……
浅白开着车,送她去的学校。
提出辞职的时候,副校长有些惊讶,挽留了几句,见是真的挽留不了,便同意了。临走前,又半开玩笑的对她说“是不是回国就打算结婚?再生个可爱的Baby?”言商笑而不答。
“越先生可是一个好男人,你可千万别错过。”她冲言商眨眨眼睛。
这一句,让言商想起了昨晚自己的行为,更觉得懊恼了几分。连别人都看出来,严越是个好男人,对自己好,自己怎么就犯糊涂了呢?
“不会错过的,我一定死死缠着他。”言商开玩笑。
说这句话的时候,风和日丽,M国好不容易迎来了一个大晴天。副校长的笑意更甚,她拍拍言商的肩膀。
身后站着的浅白,回头去看身后高大的梧桐树。没有言语。
这话,还真是具有两面性。
回到公寓的时候,沙发那里坐着一个金发碧眼的中年男子,他正在悠闲喝着茶,见言商进来,细细的打量。
他观察了言商好一会儿,才缓缓开口:“你好,我是Jen.”绅士的伸出手,竟然是一个握手的动作。
他说着不错的中文,让言商放下了对陌生人的隔阂,也伸出了手。
Jen却一直不忘打量她,反反复复的看,看的她有些局促。“你不记得我了?”
“我们以前见过吗?”言商有些疑惑。
Jen的目光飘到她的身后,那抹寒冷又带着威胁警告的眼神时,笑了笑。
“没见过。我一般看见美人,都会觉得眼熟,何况还是个东方美人。”语气当中又带上了调侃。
说着,拿出了笔记本,其实更像是调查表。
“最近有什么不适吗?”
“总做梦,醒来很累。”
“什么梦?”
“醒来后,就想不起来了,但梦里的感觉很清晰,就像自己亲身经历一样。”
“是好梦吗?”Jen问出口。
言商回想了好半天,还是没想起来,哪怕一点点。
她不确定的开口“应该算不上好梦,医生,我还能回想起来吗?”
“你想要想起过去?”Jen没有理会客厅里杵着,气势逼人的浅白,问道。
“想。”没有人,会愿意没有记忆的活着,谁能允许自己的前二十多年,就和一张白纸一样。
更重要的是,她不想忘记严越,她和严越的过往。
如果记得之前的事,他们曾是相恋多年的情侣,有这些甜蜜在,她也就不会有昨晚的那些反应。
“这种事强求不得,这药你先喝着,说不定日后会想起来。”
他把一盒药递给言商。
正要起身离开,却又突然想起什么,回头对还坐在那里的言商说“实在想不起来,就不要想了。何必为难自己,你说呢?”
言商点了头。
拿出了药,倒了杯水就喝了下去。不是为难自己,是她更想要清醒的活着。
有些人,即使忘记了所有,但骨子里的东西,不可能会忘。xǐυmь.℃òm
浅白送Jen到了门口,看着他浅笑的模样,心里来气。
“下次最好控制一下自己的行为,博士。”
“啧啧啧,好歹也文质彬彬的读书人的形象,说话不带这样的。”博士自然是油嘴滑舌的调侃。
浅白顾不得他的调侃“刚才给她的什么药?”
博士眨眨眼睛:“你说呢?”
两人心照不宣。博士又看了眼别墅,低头叹气。“跟着你家主子,坏事做的不少啊。我这次也算是下水了。”
他轻松的语气,心里却有些隐隐的不适。
浅白轻蔑的看了他一眼,他算什么好人?这会儿装贤良。
“既然忘记了,就让那姑娘好好过吧。”
“过几天越哥让我带她回云市。”
一切不言而喻,怪不得会突然叫他来别墅。
“越哥还让我问你,你的方法是否真的万无一失?”
博士气结,可以怀疑他的人品,但绝对不可以怀疑他的医术,这是对他人格的侮辱。气冲冲的走了,甩下几个字。
“绝对的万无一失!”
传说中的Jen博士,他的医术,怎么可能出差错。
……
和浅白一起回云市,已经是三天后了。浅白提着行李出来,见司机等在门外,看了眼言商。
“小姐,药带了吗?”
面对浅白的突然开口,言商有些不适应,点点头,说了句“带了。”
浅白却把行李交给司机,自己又转身进了房子,提着一个袋子出来,递到她的手里。
“这些药也带着吧。”
言商看了一眼,袋子里的药是她一直吃的,可近来身体好转,她就没有再吃。
再加上头也不疼了,她什么都不怕,唯独怕苦。更不肯吃这药了。
“我头不疼了,这药……”
她明显的不想带,有些别别扭扭的不肯去接。
“先生会生气的,你的病还没有好全。”
果真,到最后浅白总是会搬出严越来,而她对于严越的要求不会拒绝。因为他是这世上,她唯一的亲人,也是唯一的爱人。
她只有他一个,只有严越。
坐在飞机上,看着外面大片灿烂的晚霞,言商一时间有些发愣。浅白就坐在她身侧,可是却没有言语,沉默的端坐在那里。
许是担心长时间的路程太过乏味,言商主动开口。
“我之前去过云市吗?”
浅白沉默了一会儿,回答“去过。”
又补充了一句“和先生一起。”
“我和阿越是怎么认识的?”她接过了空姐递过来的水,慢慢的喝了一口,转头对着浅白。
她的眼神,直率而干净,就那么看着他。
浅白偏过头,也要了一杯水,只是攥在手里没有喝。他淡淡的开口“你是先生往年交的女儿,你父母去世后,先生就将你接在身边。”
这个问题,她问了不下十遍,每次得到的答案,从不同的人口中得到的答案,都如出一辙。言商对这个回答有些失望,便不再言语。
“小姐可是想起什么了?”隔了一会儿,浅白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。
“还是想不起来。”言商有些苦恼。正是因为想不起来,才会一遍又一遍的问。
她真不希望自己忘掉,可是谁会希望自己忘掉所有呢?
自己和严越的故事有些平凡,言商忍不住乱想,是不是严越根本不爱自己,只不过因为自己是老友的女儿,才担下责任照顾?毕竟,他平时看起来那么高高在上。
就连那天晚上,他难得的亲近,却被自己推的更远了。
言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,没有发现,在她注意不到的地方,浅白松了一口气。
飞机经过滑行,终于平稳的停在了云虹机场。踏入这片土地,言商才觉得浅白没有骗自己。这里给她的感觉,太过熟悉。
虽然不记得很多事,但记忆深处的东西,是忘不掉的。
即使忘的掉,一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也无法改变。
严越没有来接,只是早就有车子在机场外面等着,司机看到他们二人,迅速的下车帮忙拿行李。只是那司机,走近了看到言商时,表情却有些耐人寻味。
浅白让言商先上了车。
“怎么是她,她回来做什么?!”
“东子,你得管好自己的嘴。”浅白开口提醒。
叫东子的男人,却有些不逊的笑了笑。“她是觉得自己命硬,回云市找死来了?!不过也好,这里要是出什么意外……”
“注意分寸!”浅白难得的厉色道。
言商不知道车外的二人在说些什么,她也没想到来接人的居然是东子。东子算是严越的左膀,和浅白一样,都是亲信。
浅白不动声色,善于谋划,东子却身手了得。两人跟在严越身边,颇有些文官武将的感觉。
只不过,东子却好像天生对自己有些敌意。
“哟,言商回来了?”他一坐到车里,便阴阳怪气起来。少有的几次见面,他似乎对她并不怎么尊重。
言商心下了然,也不多与他计较,只当是自己没听见。
“这云市可欢迎你欢迎的紧。”他又说,还是等不来后座女人的言语。觉得有些无趣。
“只怕老大顾不上你,他最近可忙着呢。”他又自言自语般的,偏偏声音很大,尤其刻意的强调“忙着呢”三个字。言商兀自看着窗外闪过的景物。
正值春天,云市格外的漂亮,行道树都是樱花,现在盛开的正是时候。
这条路,眼前的景物,总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。
自己真的仅如浅白所说的,来过云市吗?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在这里应该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。
在不知不觉中,车稳稳的停在公寓门口,不是像M国那样单栋的别墅,而是公寓楼。北山面水,风景好的有些不像话。只是还是有些诧异,严越也会来这样的地方住?他一直都是最怕麻烦的,也最不喜和别人相处。
东子一路阴阳怪气,得不到言商的回应,自是无趣。
送到二人之后,驱车离开,车开的比谁都野。最后还是浅白提着行李,送她上楼。
虽然是公寓楼,但却是复式公寓,在顶楼占了两层。一楼是客厅,厨房会客厅,还有一间单独的隔间。
二楼才是卧室和侧卧,还有一间的门紧锁着,看她盯着那扇门看,浅白主动开口解释说是先生的书房。没事儿不让进。
她没有去主卧,而是推开了侧卧的门,显然的里面的装饰虽然还是简单的色调,但偏女性化一些。
“我之前在这里住过吗?”她去接浅白手里的行李箱。
浅白的动作一愣,猛的抬头看了她一眼。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回答。
言商没有多话,只是接过了行李箱,进了卧室。浅白后知后觉,才回答“你和先生在云市的时候,就住在这里。这间房间就是你的。”
言商觉得,自己的心突然就落了下来。
她以为,浅白的沉默是因为这里有过别的女主人。却没想到就是自己。
一天的奔波劳累,洗完澡,她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。
她一向浅眠,睡下没一会儿,就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,一瞬间就惊醒了。打开床头灯,走到门边,才发现是旁边的卧室门被打开了。
严越一回头,就与睡眼朦胧的言商眼神碰个正着。
“还没睡?”他的声音凉凉的。 蓝星,夏国。
肿瘤科病房,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。病房是单人间,设施俱全,温馨舒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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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,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。
他是癌症晚期,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,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。
此刻,路遥躺在病床上,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,想喝口水。
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。剧痛和衰弱,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。
这时,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:“表哥~你真是狼狈呢。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。”
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,翘着二郎腿,眼睛笑成一道缝。
“你求求我,我给你喝口水如何?”
路遥面无表情,一言不发。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,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,不差这一个。
男子起身,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,“表哥别生气,我开玩笑的,你对我这么好,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。”
说完话,他将水杯里的水,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。
被呛到,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,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,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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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张鑫,为什么?我从未得罪过你。你去星盟国留学,还是我资助的!”
张鑫将水杯放下,不紧不慢的说:“谁让你这么古板呢,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,又不犯法,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。”
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,道:“张鑫你这垃圾,狗改不了吃屎。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……咳咳……”
张鑫理了下领带,笑道:“你别血口喷人啊,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。这次回国,‘省招商引资局’还打电话欢迎我呢~”
路遥叹了口气,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,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,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。
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、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。他附身靠近,悄悄说道:琇書蛧
“表哥啊~其实呢,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,告诉你一声——你的癌,是我弄出来的~”
路遥陡然挣开眼,“你说什么!”
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,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,仅有巴掌大小,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,一看就很有年代感。
“眼熟吧?这是我亲手送你的,货真价实的古董。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,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。”
路遥马上认出来,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,天天摆在书桌上,时不时的把玩,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!
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,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!“你……”
“别激动~表哥,我西装很贵的。”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,小心的捏起铅盒,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。
“我赶飞机,得先走一步。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,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~”
说完话,张鑫从容起身离开。临走前,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。他原本就男生女相,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。
保镖很有眼力劲,赶紧打开病房门。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,提前发动汽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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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,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,还有无穷悔恨、不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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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很快,剧痛渐渐消失,只剩麻木,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。
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,即将失去意识时,胸口突然阵阵发烫,将他惊醒。
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,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,还在缓缓发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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