站在原地四处看看,目光被两个红色的大字吸引,她这才想起应该去看一下甘子敬。
传送到住院部,从导医台得知他被安排在8楼。
无论何时,医院从不缺人,夏言站在电梯角落,听着他们聊起病情、环境,感慨日子越来越好,开始规划未来。
“等病完全好了,我打算去桑基地长那干活。”
突然听到熟人的名字,夏言忍不住看去,光滑的电梯门映出侃侃而谈的、样貌有些苍老的妇人。
虽然皮肤是深褐色的,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,她的脸颊充盈,且很有气色。
旁边的病人和她似乎是同一间病房。
“种地去?那可是个好工作,无论如何也饿不着了。我现在看见粮食就喜欢,发自内心的稀罕,有时候做梦都能梦到晒稻米,金灿灿一片,看着心里就踏实。”
“那可不,往上数个三四代,都是农民根,咱对土地那可是从骨子里当宝贝。”
“哎,也不知道桑基地长啥时候能再来招人,上次来这招聘的时候,我还不能下床。听应聘上那几个人说,工作可好了,还管饭吃。
最重要的是桑基地长还答应等秋收之后,超出产量给干活的人平分呢!”
“还有这好事?”
电梯内旁听的人们稳不住了,纷纷出声。
“对啊,你们不知道吗,那片基地扩张了不少呢,里面绿油油的,长得老好了。”
这夏言还真不知道。
“招人的话有啥要求吗?像我们以前也没干过农活,就空有一把力气...”ωωω.χΙυΜЬ.Cǒm
妇人从说话人的身体扫过,摇头,“不知道,桑基地长每次招人都优先身体有残疾的,或是没法外出狩猎的,你可能...”
“怎么这还搞歧视?我总不能把手截断吧?”
“小伙子话可不敢乱说,你全手全脚,咋都能养活自己。那些残疾人怎么活?我觉得他这做法对。”
气氛有些凝重,万幸电梯此时停下,众人纷纷走出去,再次合起门时只剩夏言一人。
八楼到了。
夏言走出电梯,一眼就看到护士站等着领药的范淑意,发现她整个人被忧郁笼罩,从头到脚都似在哀伤。
“甘子敬呢?”
范淑意缓慢扭头,“...你来了,他好多了,现在睡着呢。”
她接过护士送来的药,便带夏言过去。
“医生给他扎了一针,没想到稳定效果是一样的。”
她们站在透明玻璃前,里面单人床上躺着一个样貌俊朗的男子,他闭着眼睛睡觉的时候,安静美好的像个降临人间的天使,整体轮廓干净流畅,如鬼斧神刀般雕刻而成。
夏言注意到只有一台监控心跳的机器运作,甚至连个吊瓶都没打。
“他不用输营养液?”
闻言范淑意掏出检查结果,眼尾下垂着似要哭。
“医生说子敬的身体素质十分优秀,任何营养都不缺,但他问我,为什么显示他的面部持续不断地进行整形手术。”
夏言诧异,“实验室里...”
“...嗯,如果不是那次他趁清醒的时候,悄悄喊出我的名字,我根本认不出是他,也完全想不到他会被强制整形。他原本的形象就非常完美了...”
范淑意手心里冒出湿黏的汗,为了使情绪冷静下来,她咬着唇、手指深掐进掌心。
护士拿着喷壶经过,嗤嗤几声后,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冲进鼻腔。
范淑意眼神溢出痛苦,她屏住呼吸,望着不省人事的甘子敬。
他当时会有多绝望,失去身体的控制权,眼睁睁看着一群穿着白衣服的恶魔,推着他走进实验室,一刀一刀割在他的脸上、身体上,仿佛精雕细琢一件商品,不满意就重来。
“现在的他和上次见面时,又变了些,鼻子更挺了,医生说他的肋骨和耳软骨都有缺失,皮肤下有脂肪填充的痕迹...他,他只是看上去很好。”
范淑意哽咽着蹲下身,用手捂着脸,泪珠线般落下,仿佛是一只害怕的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。
夏言明白她内心深处的无助,他们生长在和平、充满秩序的盛阳下,知道黑暗存在,却不知黑暗到底有多恐惧,见过或体验过后,思想体系完全会崩。
这是一个艰难痛苦的重组过程。
她的视线移向甘子敬,如果他醒来,会以什么姿势迎接以后的生活?
如果说死亡带来的最后侮辱是失去对身体的控制,那他们更可悲,连生命都掌握在残害者手中。
夏言想起看守聊天时不小心说漏的,甘子敬是极少数能活下来的人时,她觉得后脊发凉。
“我得过去了,发生任何事你都可以去找熊熊帮忙,或者找医生、找驻队医院的士兵们,他们都会帮你。”
范淑意昂起头,眼睛又红又肿,失魂落魄地点点头。
...
“看起来你心情不太好?”
甲板栏杆处,褚万夫停在距离夏言一米的位置,学着她的样子,手臂搭在上面。
“嗯,不太妙。”
夏言俯视浑浊的海水,恹恹地回复。
“发生了什么?需要向我倾诉吗,也许我能帮到你。”
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声音,侧头看过去,就见夏言面向自己,视线却越过他投向远处。
她像是看到什么难以理解的画面,眉头渐渐蹙起。
“你看,船正往那边开。”她说。
褚万夫听话转头。
海面并不平静,波涛汹涌间翻起橘黄色的浪,太阳还未全部落入海底,借着余晖,能清晰看到船头所指的方向,是一块巴掌大的小岛。
许是他们站的高,能从岛的这边,径直看到另一边,整座岛十分平整,没有植被,只有超高脚的小楼立在岛的最中间。
“岸边有人。”褚万夫说,“人好像还不少。”
等船继续靠近后,他们看到岸边站着二三十名衣衫褴褛的幸存者,光着脚踩着粗粝的沙子里,海浪舔舐着小腿,一波比一波远的往远处侵袭。
如果照这个架势下去,等到晚间,整座小岛都会沉没在海面下,直到第二天潮落再次浮出,看小楼支柱上洇湿、泛白的痕迹,便知涨潮后刚好高出海平面一小截。 蓝星,夏国。
肿瘤科病房,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。病房是单人间,设施俱全,温馨舒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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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,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。
他是癌症晚期,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,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。
此刻,路遥躺在病床上,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,想喝口水。
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。剧痛和衰弱,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。
这时,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:“表哥~你真是狼狈呢。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。”
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,翘着二郎腿,眼睛笑成一道缝。
“你求求我,我给你喝口水如何?”
路遥面无表情,一言不发。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,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,不差这一个。
男子起身,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,“表哥别生气,我开玩笑的,你对我这么好,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。”
说完话,他将水杯里的水,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。
被呛到,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,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,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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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张鑫,为什么?我从未得罪过你。你去星盟国留学,还是我资助的!”
张鑫将水杯放下,不紧不慢的说:“谁让你这么古板呢,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,又不犯法,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。”
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,道:“张鑫你这垃圾,狗改不了吃屎。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……咳咳……”
张鑫理了下领带,笑道:“你别血口喷人啊,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。这次回国,‘省招商引资局’还打电话欢迎我呢~”
路遥叹了口气,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,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,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。
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、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。他附身靠近,悄悄说道:琇書蛧
“表哥啊~其实呢,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,告诉你一声——你的癌,是我弄出来的~”
路遥陡然挣开眼,“你说什么!”
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,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,仅有巴掌大小,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,一看就很有年代感。
“眼熟吧?这是我亲手送你的,货真价实的古董。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,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。”
路遥马上认出来,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,天天摆在书桌上,时不时的把玩,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!
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,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!“你……”
“别激动~表哥,我西装很贵的。”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,小心的捏起铅盒,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。
“我赶飞机,得先走一步。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,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~”
说完话,张鑫从容起身离开。临走前,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。他原本就男生女相,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。
保镖很有眼力劲,赶紧打开病房门。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,提前发动汽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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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,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,还有无穷悔恨、不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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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很快,剧痛渐渐消失,只剩麻木,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。
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,即将失去意识时,胸口突然阵阵发烫,将他惊醒。
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,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,还在缓缓发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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